沧州地界,运河的味道又回来了。
不是故乡那段运河的温润水汽,这里的河风里带着碱土的涩味,水色也浑,黄澄澄的。渡口却比老家的热闹,大小船只挤挤挨挨,桅杆像片枯树林。
小栓闻到水汽,精神好了些,眼睛也有光了:“哥,是运河!”
陈渡嗯了一声,把他往身边拉了拉。渡口人多眼杂,官兵的哨卡就设在栈桥头,对每个要上船的人都盘问得仔细。
阿青压低斗笠,观察着渡口的形势:“不能走官渡。”
他们退到渡口外的一片芦苇荡里。秋深的芦苇已经枯黄,风吹过,唰啦啦响。
“往上游走,”阿青指着运河蜿蜒的方向,“十里外有个野渡,船少,查得松。”
正要动身,后面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驰过,盔甲鲜明,为首的军官勒马停在渡口,大声吩咐着什么。渡口顿时一阵骚动,盘查更严了。
“是在找我们?”小栓声音发抖。
陈渡捂住他的嘴,三人伏在芦苇丛里,一动不动。
骑兵队没有停留,很快又驰走了。渡口的骚动却未平息,几个官兵开始挨个搜查等待的旅客。
“走。”阿青低声道。
他们沿着河岸往上游去。河岸泥泞,走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小栓病后体弱,走不多远就喘得厉害。
走了约莫五六里,看见河湾处泊着几条小船。不是渡船,是打鱼的小舢板,破旧得很。
一个老渔夫正在补网,看到他们,抬起浑浊的眼睛。
“老丈,”阿青上前,“能送我们过河吗?”
老渔夫摇摇头:“官府有令,私渡要砍头的。”
阿青从怀里摸出块碎银子,约莫二钱重:“就我们三个,孩子病着,求老丈行个方便。”
老渔夫看看银子,又看看小栓烧得通红的小脸,犹豫了一下:“天黑再来。”
他们在芦苇丛里等到日落。河上起风了,浪头拍着岸,哗哗地响。小栓冷得直打哆嗦,陈渡把他搂在怀里。
天黑透了,河上亮起零星灯火。老渔夫的小船悄无声息地靠过来。
“快上船。”老渔夫低声道。
船很小,坐了三个人就满满当当。老渔夫摇橹,船晃晃悠悠离了岸。
河心风更大,浪头打得船身摇晃。小栓紧紧抓着陈渡的衣角,脸白得像纸。
“怕就闭上眼睛。”陈渡轻声说。
对岸的灯火越来越近。眼看就要靠岸,忽然听到马蹄声,还有火把的光亮。
“停船!查船!”岸上有人大喝。
老渔夫手一抖,橹差点脱手:“糟了,是巡河的官兵!”
阿青握紧了短刀。陈渡也摸出铁尺,心跳如鼓。
小船在河心打转,进退两难。
“往下游漂!”阿青突然道,“假装失控!”
老渔夫会意,故意让船顺流而下。岸上的官兵跟着跑,火把的光在岸上移动。
“再不停船就放箭了!”官兵威胁。
正危急时,上游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另一条大船不知怎的失了控,横在河心,堵住了航道。巡河的官兵注意力被吸引过去。
“快靠岸!”阿青催促。
老渔夫拼命摇橹,小船终于靠上对岸一处荒滩。三人跳下船,老渔夫立刻把船撑离岸边,消失在黑暗中。
“多谢!”陈渡朝黑暗中喊了一声。
滩地上全是淤泥,走一步陷一步。小栓体力不支,摔了一跤,浑身都是泥。陈渡把他背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岸上爬。
好不容易爬上河堤,三人都累得瘫倒在地。
对岸的火把还在移动,但已经追不过来了。
歇了一会儿,阿青先站起来:“不能停,他们可能会过河来搜。”
夜色中,他们继续向北。过了运河,地势渐渐起伏,有了丘陵。
半夜时分,找到个山神庙歇脚。庙很破败,神像头上的瓦都漏了,月光直照下来。
陈渡生了一小堆火,烤干衣服。小栓吃了点东西,睡下了。
阿青检查了一下伤口,情况不好,脓血不止。她咬咬牙,用刀尖挑开腐肉,额头上全是冷汗。
“我来帮你。”陈渡说。
阿青摆摆手,自己处理好伤口,重新包扎。
庙外忽然传来脚步声。陈渡立刻把火踩灭,三人躲到神像后面。
进来的是两个汉子,一个高瘦,一个矮壮,都带着刀。
“妈的,追丢了!”高瘦汉子骂骂咧咧。
矮壮汉子一屁股坐在干草上:“那娘们真能跑,带着个孩子还这么快。”
“听说她身上带着要紧东西,值大价钱。”
“四海货栈悬赏五百两,活的翻倍。”
陈渡心里一紧,看向阿青。阿青面无表情,但握刀的手青筋暴起。
两个汉子生了堆火,拿出干粮吃起来。香味飘过来,小栓肚子咕咕叫,陈渡赶紧捂住他的嘴。
“你说,她们会往哪跑?”矮壮汉子问。
“肯定是往北,去京城。”高瘦汉子说,“咱们在前头堵着,准能逮到。”
吃完东西,两个汉子靠在墙上打盹。不一会儿,鼾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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