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乞丐的话像盆冷水,把最后一点希望也浇灭了。
阿青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陈渡看见她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抖,不是因为害怕,是气的。他第一次见阿青这样。
小栓扯扯他的衣角,声音虚弱:“哥,俺难受……”
孩子脸烧得通红,嘴唇干裂。陈渡摸摸他的额头,烫手。
“先找地方安顿。”陈渡对阿青说,声音出奇地平静。
阿青像是没听见。陈渡拉了她一把,她才回过神,眼神里的戾气慢慢压下去。
他们在难民营边缘找了个稍微避风的地方。陈渡把小栓放下,对阿青说:“你看着他,我去弄点水和药。”
阿青点点头,在小栓身边坐下,把短刀放在手边。
陈渡在难民营里转了一圈。这里什么都有卖的,只要你有钱。一个面黄肌瘦的妇人正在卖自己的孩子,五六岁的女娃,头上插着草标,要价二两银子。旁边有人卖所谓的“神药”,黑乎乎的膏药,说是能治百病。
陈渡花五文钱买了一葫芦水,又花三文钱买了小包说是退热的草药粉。卖药的人信誓旦旦,但他知道,这东西多半没用。
回去时,看见阿青正在给小栓擦汗。她的动作很轻,眼神却空空的,不知在看哪里。
喂小栓喝了药,孩子昏昏睡去。陈渡把剩下的水分给阿青一半。
“接下来怎么办?”他问。
阿青没接水,望着灰蒙蒙的天:“不知道。”
这是陈渡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三个字。一直以来,阿青总是有主意的那个,哪怕是在最绝望的时候。
“木匣里的东西,”陈渡轻声问,“除了周家,还能交给谁?”
阿青摇头:“顾老没说。他只信得过周家。”
沉默。难民营的嘈杂声浪一样涌来,又退去。
“去京城。”陈渡突然说。
阿青猛地转头看他。
“既然这里没人可交,就去京城。”陈渡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找能管这事的人。”
阿青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似的,上下打量他:“你知道京城多远吗?这一路多少关卡?我们连青州府都进不去!”
“那就绕路。”陈渡说,“走小路,走山路。孙老柴能带我们在山里活下来,我们也能。”
“你疯了!”阿青压低声音,“小栓这样,能走多远?”
陈渡看向昏睡的弟弟,心像被针扎一样。但他知道,留在这里也是死路一条。
“等他退烧,我们就走。”他说,“在这里耗着,只有等死。”
阿青不再说话,只是盯着他看。过了好久,她才开口:“你变了。”
陈渡没否认。他看着自己的手,这双手握过柴刀,拿过竹竿,沾过血。早就不是运河边那个只会帮父亲打理尸体的少年了。
后半夜,小栓的烧退了些,能喝点水了。陈渡把最后一点干粮泡软了喂他。
“哥,俺们去哪?”小栓虚弱地问。
“去个好地方。”陈渡摸摸他的头,“那里有白米饭,有肉,有大夫给你看病。”
小栓的眼睛亮了亮,又黯淡下去:“爹在吗?”
陈渡喉头一哽:“爹……在很远的地方等我们。”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睡过去了。
天亮后,陈渡决定去弄点像样的干粮。他们剩下的钱不多了,必须精打细算。
难民营外有个集市,卖什么的都有。陈渡看到一个粮铺前排着长队,米价高得吓人。旁边有个肉铺,案板上摆着些说不清是什么的肉,颜色发暗,苍蝇围着嗡嗡转。
他买了最便宜的杂面,又狠心买了几个鸡蛋。回去时,看见一队官兵正在难民营里巡查,挨个盘问。
陈渡心里一紧,加快脚步。
回到住处,阿青正警惕地看着远处的官兵。小栓醒了,蜷在她身边。
“得马上走。”阿青说,“他们在找南边来的人。”
陈渡把买来的东西塞进包袱:“能走吗?”他问小栓。
小栓点点头,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腿一软差点摔倒。陈渡把他背起来。
他们悄悄离开难民营,向北走去。阿青弄了把锅灰,把三个人的脸都抹黑,衣服也扯得更破些。
平原一望无际,没什么遮挡。他们不敢走大路,只能在田埂和荒地里穿行。偶尔有骑兵驰过,他们就赶紧趴下,等马蹄声远去再起来。
中午时分,找到个废弃的砖窑休息。陈渡生火煮了面糊,打了两个鸡蛋进去。热乎乎的食物下肚,小栓的脸色好了些。
“你的伤怎么样?”陈渡问阿青。
阿青动了动左臂:“没事。”
但陈渡看见她换药时皱紧的眉头。伤口在化脓,情况不妙。
下午继续赶路。小栓坚持要自己走,但没走多远就又喘又咳。陈渡只好继续背着他。
太阳快落山时,看到前方有个小村庄。村口有棵大槐树,树下坐着几个老人,正在闲谈。
他们不敢贸然进村,在村外的林子里观察。这时,一个扛着锄头的老农从旁边经过,看了他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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