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霜气裹着经幡掠过布达拉宫金顶时,姜瑶正跪在大昭寺的觉沃佛前研磨金粉。狼毫笔蘸着掺了藏红花的胶汁,在《大日经》抄本上补描“药师琉璃光如来”的背光,笔尖的金粉簌簌落在羊皮纸上,像极了父亲札记里画的“雪域星图”——其中最亮的那颗“药师星”,位置正对着佛龛下的暗格。
“姜掌事,赞普的寝殿出事了。”吐蕃内侍捧着盏酥油灯匆匆赶来,灯芯爆出的火星溅在藏毯上,“昨夜赞普突然昏迷,御医说脉象像被什么东西缠住了,跟十年前王妃薨逝时一模一样。”
姜瑶的笔顿在“琉璃光”三字上。她想起在法门寺地宫见过的吐蕃医书,上面记载着种“缠脉蛊”,能模仿各种病症的脉象,唯独遇檀香会显露出蛛网状的青黑色。“带我去看看赞普的药引。”她将抄本塞进经架,暗格的铜锁发出轻微的咔嗒声——那是她按父亲教的“北斗锁法”重新调整的机关。
赞普的龙床上铺着张白狼皮,毛色间的暗纹组成幅微型唐卡,画的是莲花生大师降魔图。姜瑶指尖抚过狼皮脖颈处的咬痕,齿印边缘沾着点银灰色粉末,凑近闻有淡淡的硝石味。“最近谁进过寝殿?”她突然掀开枕头,下面压着枚铜制鱼符,刻着“逻些商栈”四字,与长安万国商栈的令牌纹饰相同。
御医捧着的药罐里飘出股异香。姜瑶用银簪挑起药渣,认出其中混着西域的“醉心花”,根茎的断面泛着紫黑色——去年在西州查抄的军械箱里,就垫着这种花的干叶防潮。“这药是谁开的?”她的簪尖划过药罐内壁,刮下层暗绿色的釉彩,“是波斯产的‘孔雀蓝’陶罐,只有大食商队能弄到。”
夜幕降临时,大昭寺的转经筒突然卡住。姜瑶跟着吱呀作响的木轴声走到寺后的玛尼堆,石块缝隙里插着张纸条,用藏汉双语写着:“查大食商人阿布尔的货栈,他的骆驼最近总往布达拉宫运酥油。”字迹的末尾画着个小小的狼头,与她臂上的玉佩轮廓重合。
玛尼堆下的暗门被月光照亮。姜瑶拽着铁环拉开石板,里面的通道墙壁上画满了吐蕃密宗的坛城图,其中“降伏坛城”的中央位置,嵌着块汉白玉,上面的纹路与赞普药罐的孔雀蓝釉彩完全匹配。
秋分的经幡在布达拉宫的红山巅打结时,姜瑶正顺着秘道往赞普的地下宝库爬。石壁上的酥油灯忽明忽暗,映出幅《唐蕃会盟图》的浮雕,文成公主的发髻上别着支绿松石簪,簪头的凹槽里卡着片金箔,上面的梵文翻译过来是“药门”。
“前面有守兵!”阿螺的铜铃突然攥在掌心,她的藏语已经说得流利,“我从商栈账房偷看到,阿布尔每周三都带个蒙面人来这里,用十坛酥油换个木盒。”她指着通道转角的阴影,那里堆着十几个空酥油桶,桶底的火漆印着大食的新月纹。
宝库的青铜门刻着九字真言,姜瑶按照父亲札记里的“九宫解锁法”转动门环,每转对一个字,门环上的鎏金神兽就会亮起一只眼睛。当最后只眼睛亮起时,门内突然传来诵经声,三百六十根鎏金柱组成的回廊里,每个柱础上都蹲着个吐蕃石狮,嘴里衔着的铜铃与阿螺竹篮上的同款。
宝库中央的莲台上,摆着尊银质灵塔,塔刹的水晶球里封存着颗舍利,光芒透过球体在穹顶投射出幅星图,其中“角宿”的位置正好对着地面的块活动石板。姜瑶掀开石板,露出个紫檀木盒,里面的羊皮卷展开后,是份《唐蕃药材互市清单》,最末页用朱砂标着“大食商队历年输入‘醉心花’数量”,总数足够让半个逻些城的人昏迷。
“这是赞普的私藏账本。”阿螺突然指着账本里的批注,“藏文写的是‘用此物控制反对会盟的贵族’,汉文翻译是你父亲的笔迹!”她的算盘珠子打得噼啪响,“按年份算,十年前王妃薨逝时,正好进了批最纯的醉心花根茎。”
灵塔后的壁画突然渗出液体。姜瑶用银簪刮下墙皮,发现里面是层空心夹层,藏着个波斯锦袋,打开的瞬间掉出颗鸽蛋大的夜明珠,珠身上的突厥狼头纹被人用刻刀划去了半边。“是张承业的东西。”她想起在楼兰密室见过的同款珠子,“他的余党不仅在西域活动,还把手伸到了吐蕃。”
宝库的穹顶突然落下碎石。姜瑶抬头看见阿布尔带着十几个蒙面人从天窗跳下,为首者的藏袍里露出半截鎏金锡杖,杖头的纹饰与法门寺地宫的锡杖头完全相同。“把舍利和账本交出来!”蒙面人操着生硬的藏语,“大食的哈里发说了,只要搅黄唐蕃会盟,就把雪域的药材垄断权给我们!”
阿螺突然将酥油桶踢向对方,火苗瞬间窜起三丈高。姜瑶拽着她躲进灵塔的暗格,里面的经卷堆里露出件绣着“唐”字的锦袍,正是贞观年间文成公主的陪嫁之物,衣襟里缝着张《布达拉宫秘道全图》,其中条密道直通大昭寺的觉沃佛龛。
寒露的阳光洒满逻些城时,姜瑶正站在唐蕃会盟碑前铺设《天下商道图》。吐蕃赞普用狼毫笔在图上签下藏文名字,笔尖的金粉落在西州与逻些的商道交汇处,与赵珩预先用朱砂点的标记重合。“从今往后,唐蕃药材互市免税,所有商队持此图可畅行无阻。”赞普的藏刀划破手指,血珠滴在图上,“这是雪域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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