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后的第一个春日,赵珩果然如约带着姜瑶南下。船行至江南时,恰逢一场杏花雨,细密的雨丝斜斜织着,将两岸的绿柳染成朦胧的烟色。姜瑶凭栏而坐,指尖拂过船舷上凝结的雨珠,鬓边的石榴花簪在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在想什么?”赵珩递来件素色披风,将她肩头的凉意轻轻拢住。他今日穿了件湖蓝色的常服,袖口绣着暗纹的流云,与江南的烟雨相映成趣。
姜瑶接过披风裹紧,目光落在远处的乌篷船:“想起父亲画里的江南,原来真的是这般‘杏花雨,杨柳风’的模样。”她从袖中取出那幅未完成的山水画,雨水打湿了纸角,却让画中的烟雨更显灵动。
赵珩俯身看着画轴,忽然提笔蘸了些船头的雨水,在留白处补了几笔:“这样才算完整。”他画的是两个并肩看雨的身影,衣袂在风中轻轻相触,竟有几分他们此刻的模样。
船至苏州时,寒山寺的钟声正透过雨幕传来,悠远而肃穆。刘官差早已在码头等候,鬓边的白发又添了几缕,却比去年见面时多了几分精神。他身后跟着个梳双丫髻的小姑娘,是他的孙女,手里捧着个竹篮,里面是刚采的碧螺春。
“三皇子,三皇子妃。”刘官差拱手行礼,声音里带着感激,“多亏了你们,老臣才能安心度日。”他将竹篮递给姜瑶,“这是自家炒的茶叶,用山泉水泡着最是清甜。”
姜瑶接过竹篮,茶叶的清香混着雨气漫入鼻息:“刘伯伯不必多礼,该谢的是您才是。”她忽然想起什么,“当年父亲的旧部,您还能联系上吗?我想为他们正名。”
刘官差眼中闪过一丝动容:“老臣一直在查,已有几位在世的,都在杭州一带隐居。”他从怀中取出个布包,里面是本泛黄的名册,“这是他们的姓名住址,都是些忠良之士。”
赵珩接过名册,指尖在纸页上轻轻划过:“我会让人安排,让他们安度晚年。”他看向刘官差的孙女,“小姑娘可愿随我们去京城?皇家女学正好缺个懂茶艺的先生。”
小姑娘怯生生地躲在祖父身后,手指绞着衣角:“我……我会炒茶,还会唱采茶歌。”
刘官差连忙摆手:“这如何使得……”
“有何不可?”姜瑶笑着牵起小姑娘的手,她的指尖带着采茶人的薄茧,却格外温暖,“让她去看看更大的世界,也是好事。”
寒山寺的方丈早已在山门前等候,青灰色的僧袍在雨中微微飘动。见到姜瑶时,他双手合十:“女施主,贫僧已为姜大人立了往生牌位,就在观音殿旁。”
观音殿的烛火明明灭灭,牌位上“姜文渊”三个字被擦拭得一尘不染。姜瑶上前敬了三炷香,烟气在她眼前缓缓散开,仿佛看见父亲温和的笑脸。她将那幅补全的山水画轻轻放在牌位旁:“爹,女儿来看您了。”
钟声再次响起时,雨渐渐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赵珩执起姜瑶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该去看你父亲画过的烟雨了。”
杭州的西湖正值苏堤春晓,桃花与柳树相间而生,粉白与碧绿交映成画。他们住在尹若薇父亲的别院,院中有池春水,倒映着岸边的红梅,竟是与京城侯府的景致有几分相似。
沈清沅带着未婚夫——江南巡抚的公子,早已在别院等候。她穿着件桃粉色的襦裙,头上插着支珍珠钗,比往日多了几分娇羞。见到姜瑶,她立刻拉着人看她新绣的荷包:“你看这对鸳鸯,是不是比上次进步多了?”
荷包上的鸳鸯戏水,针脚虽不如绣坊的精细,却透着满满的心意。姜瑶笑着点头:“等你大婚时,我亲手为你绣件嫁衣。”
沈清沅的未婚夫是位温文尔雅的书生,此刻正与赵珩在廊下谈着漕运的新政。他说起当年姜文渊在杭州推行的“均粮法”,眼中满是敬佩:“姜大人当年为了让百姓能吃上饱饭,顶着多大的压力啊。”
姜瑶端着茶走过去,听见“均粮法”三个字时,脚步微微一顿。她只知道父亲因漕运案蒙冤,却不知他还留下过这样的善政。
“均粮法?”她看向书生,眼中带着好奇。
书生拱手笑道:“三皇子妃有所不知,当年杭州大旱,百姓颗粒无收,是姜大人将官仓的粮食按人口均分,还组织百姓兴修水利,才渡过了难关。”他从书房取来本地方志,“这里有记载,您看。”
志书上的字迹苍劲,详细记录了“均粮法”的推行过程,末尾写着“姜文渊力排众议,救万民于水火”。姜瑶的指尖抚过那行字,忽然有泪水落在纸页上,晕开一小片墨迹。
“原来他做了这么多。”她轻声呢喃,心中的敬意与思念交织成网。
傍晚时分,尹若薇忽然带着风尘仆仆地赶来,手里还提着个木箱。她今日穿了件玄色劲装,头发高束成马尾,比往日多了几分英气。
“猜猜我带了什么?”尹若薇打开木箱,里面是些泛黄的卷宗,“这是当年构陷你父亲的同党名单,刑部刚审出来的,牵连了不少朝中重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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