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暑过后,皇家女学的梧桐叶开始泛黄,一片片打着旋儿从枝头飘落,在青石板路上铺成金褐色的地毯。姜瑶蹲在树下捡拾落叶,指尖拂过叶片上清晰的脉络,忽然想起母亲教她用秋叶做书签的往事——那时母亲总说,叶脉就像人的筋骨,藏着最坚韧的力量。
“姑娘,掌院在正厅召集所有人呢,说是有大事宣布。”青禾踩着落叶跑过来,裙摆上沾着几片金黄的梧桐叶,像缀了串天然的流苏。
姜瑶将一片完整的枫叶夹进《诗经》,站起身拍了拍裙摆:“知道了。”她望着正厅的方向,飞檐上的铜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发出清越的声响,像是在预示着什么。
正厅里已经挤满了人,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涨潮的海水,几乎要将屋顶掀翻。姜瑶刚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站定,就见掌院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快步走进来,原本喧闹的大厅瞬间安静得能听见针掉在地上的声音。
“陛下有旨,”掌院展开圣旨,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下月十五是太后寿辰,将在御花园举办皇家宴会,命皇家女学推选三名才艺出众的学子出席,为太后献艺贺寿。”
话音刚落,大厅里顿时爆发出一阵惊叹。能参加皇家宴会,不仅是莫大的荣耀,更是接近权贵、为家族增光的好机会。姜瑶身边的沈清沅激动得抓住她的手:“太好了!咱们说不定能见到太后娘娘呢!我听说太后娘娘最喜琴棋书画,要是能得她老人家一句夸奖,可比什么评优都管用!”
姜瑶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投向人群中的姜柔。她穿着件石榴红的褙子,领口滚着圈金线,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此刻她正和几个勋贵小姐低声交谈,嘴角挂着志在必得的笑意,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那是兵部尚书家公子送的定情信物,上周刚在女学里传开。
“掌院,不知推选有什么要求?”户部侍郎家的千金高声问道,她的琵琶弹得极好,显然也对这次机会志在必得。
掌院收起圣旨,清了清嗓子:“本次推选分三轮——琴棋书画任选一项初赛,诗词歌赋复赛,最后由本宫和宫里派来的嬷嬷共同选出最终三人。记住,不仅要才艺出众,更要合乎礼仪,不能失了女学的体面。”
散场时,姜瑶被沈清沅拉着往回走,沿途的梧桐叶被踩得沙沙作响。经过回廊时,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姜柔带着丫鬟快步追上来,石榴红的褙子在黄叶的映衬下,像一团跳动的火焰。
“姐姐打算参加吗?”姜柔的声音带着几分试探,目光落在姜瑶袖中露出的琴谱一角——那是苏夫子刚给她的《梅花三弄》新谱。
姜瑶停下脚步:“还在考虑。”
“姐姐若是参加,可得好好准备。”姜柔笑了笑,指尖划过鬓边的珠花,“我已经请了宫里的张嬷嬷来指导,她可是当年教过先皇后跳舞的,有她指点,想必不会太差。”
这话里的炫耀几乎不加掩饰。姜瑶淡淡一笑:“妹妹有如此资源,想必定能拔得头筹。”
“姐姐过奖了。”姜柔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刀,“只是不知姐姐要选什么才艺?总不会还像上次宫规考核那样,靠耍些小聪明取胜吧?”
“妹妹放心,”姜瑶迎着她的目光,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会用实力证明,什么是真正的才艺。”
姜柔被噎了一下,脸色微变,随即又恢复了镇定:“那我就拭目以待了。”说罢,带着丫鬟转身离去,石榴红的裙摆扫过地上的落叶,留下一道醒目的痕迹。
沈清沅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撇撇嘴:“神气什么?不就是请了个宫里的嬷嬷吗?我听说苏夫子年轻时曾是太乐署的供奉,论琴艺,宫里的嬷嬷未必比得上他老人家。”
姜瑶望着姜柔远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地说:“她选的应该是舞蹈。”
“你怎么知道?”沈清沅好奇地问。
“她方才站在风口,却刻意挺直腰背,脚步轻稳,显然是长期练舞养成的习惯。”姜瑶捡起一片梧桐叶,叶片边缘已经微微卷曲,“而且她的褙子下摆比寻常款式宽松,正是为了方便练舞设计的。”
沈清沅恍然大悟:“那你打算选什么?琴棋书画里,你的古琴最好,不如就选琴艺?”
姜瑶将落叶夹进袖中的琴谱:“我想试试琴诗结合。”
“琴诗结合?”沈清沅眨了眨眼,“是边弹琴边念诗吗?我倒没见过这种表演。”
“不止如此。”姜瑶望着远处的碑林,阳光穿过枝叶,在石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我想把诗词谱进琴曲里,让琴声和诗句融为一体,或许能有不一样的效果。”
沈清沅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既显才艺,又有新意,肯定能让太后眼前一亮。”
两人说着,已经走到紫藤架下。架上的藤蔓虽然开始枯萎,但仍有零星的紫色花朵顽强地绽放着。姜瑶忽然想起母亲曾说过,真正的才华,不在于炫技,而在于能否打动人心——就像这紫藤花,哪怕只剩最后一朵,也要把香气留在秋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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