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女学里处处可见埋头苦练的身影。琴房里终日传来断断续续的琴声,画室里挤满了临摹名家字帖的学子,连平时最贪玩的庶女都捧着诗集背得摇头晃脑。
姜瑶却显得格外从容。每日清晨,她会去竹林深处练琴,露水打湿裙摆也浑然不觉;午后便在书房研读诗词,将那些意境优美的句子摘录下来,尝试着谱进琴曲;傍晚则跟着苏夫子学习礼仪,从步态到眼神,一丝不苟。
“你这《梅花三弄》里,少了几分傲骨。”苏夫子坐在竹椅上,手里摇着把蒲扇,看着姜瑶抚琴的背影,“梅花生于寒冬,既要经得起风雪,又要留得住清香,琴声里得有这种矛盾的张力。”
姜瑶停下拨弦的手,指尖还残留着琴弦的凉意:“学生愚钝,不知如何才能弹出这种张力。”
苏夫子放下蒲扇,从书架上取下一卷画册:“你看这宋徽宗的《腊梅山禽图》,梅枝苍劲却有韧性,花瓣娇弱却含傲气,刚柔并济才是梅的风骨。弹琴也是如此,该刚时如金石击节,该柔时如流水潺潺,方能打动人心。”
姜瑶看着画册上的梅花,忽然想起去年冬日,她在侯府的角落里发现一株被积雪压弯的梅树,枝桠虽断,却依然开着几朵小小的红花。那时她便觉得,这梅花倒像极了母亲——看似柔弱,实则坚韧。
“学生明白了。”她重新拨动琴弦,琴声初起时如微风拂过梅林,轻柔婉转;渐入高潮时却似风雪骤起,铮铮有声;收尾处又归于平静,余韵悠长,竟真有了几分苏夫子说的“刚柔并济”之意。
苏夫子闭目听着,嘴角露出满意的笑容:“不错,有进步。只是还差了点灵气,得把自己放进曲子里,让听的人能看见你心里的梅花。”
从竹林回来时,路过琴房,正听见里面传来激烈的争执声。姜瑶停下脚步,透过窗缝往里看,只见姜柔正对着个穿宫装的嬷嬷发脾气,地上散落着几片撕碎的舞谱。
“这动作太难了!我做不到!”姜柔的声音带着哭腔,额头上沁着细密的汗珠,显然练了很久。
张嬷嬷一脸严肃地捡起舞谱:“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在太后面前献艺?当年先皇后练《霓裳羽衣舞》,光是一个旋转动作就练了三个月,磨破了多少双舞鞋?你这点痛算什么?”
“我才不要跟先皇后比!”姜柔跺着脚,石榴红的舞裙被踩得皱巴巴的,“我只要比姜瑶强就行了!”
张嬷嬷叹了口气:“姜瑶?就是那个庶女?她能有什么才艺?不过是靠些小聪明罢了。你是侯府嫡女,身份比她尊贵百倍,只要正常发挥,赢她易如反掌。”
姜瑶悄然后退,转身离开。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落在她身上,暖洋洋的,却驱不散心底那丝寒意。她忽然明白,姜柔的骄傲从来不是源于自身的才华,而是依附于“嫡女”的身份——这种建立在虚名之上的骄傲,就像风中的烛火,看似明亮,实则不堪一击。
回到房里,青禾正往桌上摆点心,看见她回来,连忙递上杯热茶:“姑娘,刚才沈小姐送来张帖子,说明日在她房里举办小聚,邀请几个参加初赛的姐妹一起交流心得。”
帖子是洒金宣纸做的,上面画着几枝兰草,字迹娟秀,正是沈清沅的手笔。姜瑶拿起帖子,忽然想起昨日尹若薇偷偷告诉她的话——姜柔私下联系了几个评委嬷嬷,塞了不少金银珠宝,还说要在初赛就把她淘汰掉。
“去准备份薄礼。”姜瑶放下帖子,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几片黄叶正打着旋儿落下,“既然是交流心得,不去显得太不合群了。”
沈清沅的住处就在听雨轩隔壁,是座雅致的小院,院里种着几株桂树,此时正值花期,甜香满园。姜瑶走进院子时,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位小姐,正围着一张圆桌喝茶,桌上摆着精致的点心和水果。
“姜瑶,你可算来了!”沈清沅笑着拉她坐下,给她递了杯桂花茶,“我们正说初赛选什么呢,你打算选琴艺,对吧?”
姜瑶刚点头,旁边的张妙云就接口道:“琴艺虽好,却不如舞蹈抢眼。你看姜柔姐姐,请了宫里的张嬷嬷指导,听说练的是《霓裳羽衣舞》,那可是当年先皇后的成名作,要是跳好了,说不定能直接被太后看中呢。”
户部侍郎家的千金撇了撇嘴:“舞蹈再好,也得看场合。太后娘娘年纪大了,未必喜欢太过花哨的东西。依我看,还是弹琵琶稳妥,既能抒情,又不失雅致。”
众人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姜瑶安静地听着,偶尔抿一口桂花茶。茶里的甜香混着院里的桂花香,让她想起母亲曾说过的话:“真正的好茶,不是靠香料堆砌,而是靠本身的韵味。就像人,不必刻意讨好,做好自己就够了。”
“对了,姜瑶,你打算弹什么曲子?”沈清沅好奇地问,“要不要跟我们说说你的构思?说不定我们能给你提点建议呢。”
姜瑶放下茶杯,轻声说:“我想将琴艺和诗词结合起来,边弹边吟诵自己写的诗,或许能有点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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