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子看向姜柔,眉头微蹙:“姜二小姐,方才教的第一条,便是‘非礼勿言’。”
姜柔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没想到会被点名,嗫嚅着说:“夫子,我只是……只是觉得她坏了规矩……”
“她坏了规矩,自有规矩处置,”周夫子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压力,“你在旁喧哗,难道就合规矩?”
姜柔被问得哑口无言,涨红了脸,狠狠瞪了姜瑶一眼,仿佛这一切都是她的错。
周夫子没再理她,转头看向姜瑶:“再来一次。”
姜瑶点头,再次敛衽。这次她刻意放慢了屈膝的速度,将重心放在左腿上,尽量减轻右膝的压力。可就在膝盖即将停在半寸处时,旧伤又发作了,一阵剧痛让她浑身一颤,膝盖还是轻轻磕在了地上。
“唉……”人群里响起一声叹息,带着几分同情,却没人敢出声。
周夫子盯着她的膝盖看了片刻,忽然问:“你的腿,受过伤?”
姜瑶一怔,没想到她会注意到这个。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回答:“回夫子,幼时不慎摔伤过。”她没说那是被王氏罚跪所致,在这女学里,诉说侯府的龌龊,只会被当成博取同情的借口。
周夫子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她磨得发亮的布鞋,又看向她紧抿的嘴唇,忽然扬声道:“姜瑶,姜柔,你们二人,各罚重练三十遍。”
这个决定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姜柔更是惊叫起来:“夫子!为何连我一起罚?是她自己做不好……”
“因为你心不静。”周夫子打断她,“学礼先学心,心若浮躁,目光只盯着别人的错处,就算动作再标准,也是徒有其表。姜瑶虽动作有失,却态度端正;你虽动作合规,却心存傲慢。今日罚你们同练,便是要让你们明白——礼的内核,是敬,是容,而非苛责他人。”
她说完,对一旁的婆子道:“盯着她们,三十遍练不完,不许进早膳。”
婆子应了声,将竹尺往石阶上一拍:“还愣着干什么?开始吧!”
姜柔气得脸都白了,却不敢再顶撞周夫子,只能跺了跺脚,不情不愿地开始重做。姜瑶没再多说,转身走到庭院角落,开始一遍遍地练习。
春日的晨光渐渐升高,透过礼院的槐树洒下斑驳的光影。姜柔练到第十遍时,就已经气喘吁吁,发髻散了一半,精致的襦裙也沾上了尘土,看向姜瑶的眼神,怨毒得像要吃人。可姜瑶像是没看见,只是专注地重复着动作——敛衽,屈膝,俯身,起身。
膝盖的疼痛越来越剧烈,每一次弯曲都像有刀子在里面搅动,额头上很快渗出了冷汗。她咬着牙,将注意力集中在呼吸上,心里默默数着次数:一,二,三……二十……
林薇站在队列里,看着姜瑶一次次弯曲膝盖,看着她扶着墙喘息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她悄悄从袖袋里摸出块帕子,想递过去,却被旁边的小姐拉住了:“别多事,没看见周夫子在盯着吗?”
林薇看了眼正坐在厅前喝茶的周夫子,只能把帕子又塞了回去,心里暗暗着急。
到第二十五遍时,姜柔实在撑不住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丧着脸说:“我不练了!凭什么要我陪她受罚?我要告诉母亲去!”
周夫子放下茶盏,淡淡地说:“你可以不练,只是按规矩,抗命者,罚抄《女诫》百遍,且今日的早膳、午膳都要取消。”
姜柔的哭声戛然而止。她知道周夫子说一不二,在宫里时就听说过这位周夫子的严厉,连公主犯错都照罚不误。她恨恨地瞪了姜瑶一眼,挣扎着站起来,继续机械地重复动作。
姜瑶的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膝盖像是肿了起来,每一次触碰地面都疼得她眼前发黑。但她没停,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练完这三十遍。她想起刘妈塞给她墨锭时说的话:“到了那边,别让人欺负了去。”她不能在这里倒下,不能让姜柔看笑话,更不能让那些轻视庶女的人觉得,她真的不堪一击。
“三十遍,够了。”
不知过了多久,周夫子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姜瑶浑身一松,几乎要瘫倒在地,连忙扶住旁边的廊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膝盖已经肿得老高,连站着都觉得吃力。
姜柔早就练完了,此刻正站在一旁整理衣裙,脸上满是屈辱和愤怒。
周夫子走到姜瑶面前,看着她通红的膝盖,忽然道:“明日卯时,你来我书房一趟。”
姜瑶愣住了,抬头看向她,只见周夫子的眼神里,似乎少了几分严厉,多了些别的什么。她连忙屈膝行礼,声音因喘息有些发颤:“是,谢夫子。”
“都散了吧,去用早膳。”周夫子挥了挥手,转身走进厅内。
众人如蒙大赦,三三两两地离开,经过姜瑶身边时,有人投来同情的目光,也有人依旧带着轻视。林薇快步走过来,扶住她的胳膊:“我扶你去膳堂吧。”
姜瑶点点头,被她搀扶着往前走,每走一步,膝盖都像踩在刀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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