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手里的布巾攥得更紧了。她知道,姜柔说的是实话。按照侯府的规矩,庶出的小姐若没有长辈特意吩咐,是不能参加正厅宴席的,顶多在偏厅伺候着,或是像她这样,从早到晚地干活,连宴席的影子都见不着。
“姐姐若是没事,就请回吧,” 姜瑶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我还得干活,免得误了时辰。”
“你这是什么态度?” 姜柔脸色一沉,“敢这么跟我说话?信不信我让母亲罚你?”
姜瑶抬起头,直视着她的眼睛:“姐姐是来寻事的,还是来给老太太添堵的?若是误了寿宴的银器,母亲怪罪下来,姐姐担待得起吗?”
姜柔被噎了一下,没想到这个平日里任打任骂的庶妹竟敢顶嘴。她看着姜瑶那双清澈却带着倔强的眼睛,心里莫名地升起一股火气,伸手就去抢姜瑶手里的银盘:“我倒要看看,你洗的是什么破烂玩意儿!”
两人拉扯间,银盘“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边缘磕出了个小豁口。
姜柔脸色瞬间白了。她虽然骄纵,却也知道老太君的东西碰不得,这银盘是前朝留下来的贡品,磕坏了可是大罪。
“你……你故意的!” 她指着姜瑶,声音都抖了,“我要告诉母亲,让她治你的罪!”
姜瑶捡起银盘,看着那个小小的豁口,心里也沉了一下。但她很快镇定下来,将银盘放回木盆里,淡淡道:“这里离老太太的院子不过百步,姐姐若是大喊大叫,惊动了老太太,仔细查问起来,这银盘是怎么碎的,恐怕不是姐姐一句话就能说清的。”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姜柔身后的丫鬟:“方才姐姐的丫鬟都看见了,是姐姐自己伸手抢盘子,才不小心摔了的。”
春桃等人脸色微变,她们虽是姜柔的丫鬟,却也知道老太君的厉害,真要是被怪罪下来,她们这些做下人的,怕是第一个被推出去顶罪。
姜柔也反应过来,咬着牙瞪了姜瑶一眼,却不敢再闹,只是撂下句“你给我等着”,就气冲冲地带着丫鬟走了。
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姜瑶才松了口气,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她拿起那个磕坏的银盘,用指尖摸着豁口的地方,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补救。或许,可以用细沙把豁口磨得光滑些,不仔细看就看不出来……
正想着,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轻轻咳嗽了一声。
她回头,见刘妈提着个食盒站在不远处,眼神里带着担忧。
“刘妈,您怎么来了?” 姜瑶连忙起身。
刘妈快步走过来,把食盒塞到她手里,又飞快地往四周看了看,低声道:“快趁热吃点。我刚从厨房偷……顺来的,一个白面馒头,还有碗热粥。”
食盒里果然飘出淡淡的麦香。姜瑶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自从母亲去世后,府里除了刘妈,再没人给过她一点温暖。
“谢谢您,刘妈。”
“谢什么,快吃。” 刘妈拍了拍她的手,看到她红肿的手指和脸上的红痕,叹了口气,“王嬷嬷又欺负你了?还有姜柔那丫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姜瑶摇摇头,把馒头掰了一半递给刘妈:“您也吃点。”
“我吃过了,你吃吧。” 刘妈推了回去,目光落在木盆里的银器上,“这么多,你一个人要洗到什么时候?要不,我找机会来帮你搭把手?”
“不用了刘妈,” 姜瑶咬了口馒头,温热的面香在舌尖散开,让她浑身都暖和了些,“您要是被王嬷嬷发现,又要受罚了。我自己能行。”
刘妈知道她的性子,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轻易改变。她只能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塞到姜瑶手里:“这里面是些猪油,你擦在手上,能好受点。别冻坏了。”
说完,她又警惕地看了看四周,匆匆离开了。
姜瑶握着那个温热的布包,心里像揣了个小火炉。她把猪油小心翼翼地收好,三口两口吃完馒头,喝了粥,重新蹲下身洗银器。
阳光慢慢升高,又渐渐西斜。井台上的冰化了又结,结了又化,姜瑶的手已经冻得失去了知觉,只能靠反复往身上哈气来取暖。中间有两次,她实在撑不住,就靠在墙上闭会儿眼,怀里的诗集硌着胸口,提醒着她不能倒下。
偏厅那边传来阵阵笑语声,大概是各房的女眷在商量寿宴的安排。偶尔有丫鬟路过,看到姜瑶在井边忙碌,要么装作没看见,要么就投来鄙夷的目光,没人愿意停下脚步搭把手。
日头渐渐沉到院墙后面,天边染上了一层橘红色的晚霞。最后一只银烛台被擦得锃亮,姜瑶扶着墙站起身,只觉得眼前发黑,腿像灌了铅似的沉。
她刚把银器一个个放回木盆,就见王嬷嬷带着两个婆子来了。
“都洗完了?” 王嬷嬷斜着眼打量着银器,伸手拿起一个酒杯,对着夕阳照了照,见上面没有半点水渍,又摸了摸边缘,没发现什么瑕疵,脸色才好看了些。
直到看到那个磕了豁口的银盘时,她的脸又沉了下来:“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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