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垂着眼,按照早就想好的说辞:“回嬷嬷,方才洗的时候没拿稳,不小心掉了。奴婢已经用细沙磨过了,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王嬷嬷盯着豁口看了半天,又看了看姜瑶那张毫无表情的脸,心里有些怀疑,却没证据。她哼了一声:“算你运气好,老太太近日心情好,要是换了往日,看我怎么收拾你!把这些送到老太太院里的库房去,让管事的点收。”
姜瑶应了声,忍着腰酸背痛,将木盆一个个搬到小推车上。推车很沉,她推得很费劲,每走一步,都觉得骨头缝里在疼。
从西北角的小院到老太君住的荣安院,要穿过三条回廊,绕过半个花园。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廊下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映在青砖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路过花园的月亮门时,里面传来悠扬的古筝声,时而清脆如流水,时而婉转如鸟鸣,正是姜柔说的那曲《松风吟》。
姜瑶停下脚步,悄悄往里面看了一眼。
花园的暖阁里亮着灯,姜柔正坐在古筝前弹奏,王氏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一脸得意地看着她,时不时对旁边的几位夫人说几句话,引得她们连连称赞。老太君的大丫鬟云芝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温和的笑。
“柔姐儿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 一位穿着宝蓝色褙子的夫人笑着说,“听说师从京城第一琴师周先生?难怪弹得这么有韵味。”
王氏笑得合不拢嘴:“不过是瞎琢磨罢了。只要老太太喜欢,比什么都强。”
姜柔弹到兴头上,手指在琴弦上飞快地跳跃,琴声陡然变得激昂起来,像狂风刮过松林,带着一股张扬的傲气。
姜瑶默默地收回目光,推着小车继续往前走。她的指尖还残留着洗银器时的刺痛,耳边却仿佛响起另一种琴声——那是母亲在世时,偶尔会在月下弹奏的调子,很轻,很柔,像月光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刘妈说过,母亲的古筝弹得极好,当年还得过先帝的赏赐呢。
只是,那样的时光,再也回不来了。
刚走到荣安院门口,就见两个小丫鬟端着托盘从里面出来,边走边低声议论着什么。
“……听说了吗?当年三夫人在的时候,那才叫风华绝代呢!不仅模样好,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都行,尤其是那手古筝,连宫里的贵妃都赞不绝口……”
“可不是嘛!我听我娘说,当年老太爷还在世时,最疼的就是三夫人了。可惜啊……”
另一个丫鬟赶紧拉了拉她的袖子:“嘘!别说了!小心被二夫人听见!这话要是传到她耳朵里,有你好果子吃!”
两人飞快地走远了,声音渐渐听不清。
姜瑶站在原地,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母亲的事,府里的人向来讳莫如深,刘妈每次说起,也总是欲言又止。她只知道母亲是江南人,当年被父亲看中,抬进府做了姨娘,生下她没几年就病逝了。可“病逝”这两个字,此刻听着却格外刺耳。
她想起那日在诗集里发现的药方,想起雨夜王氏和陪房的对话,想起刘妈那句“你娘并非病逝”……无数碎片在脑海里盘旋,像一团理不清的乱麻。
“你愣着干什么?” 荣安院的管事婆子见她站在门口不动,不耐烦地喊道,“银器还送不送进来?”
姜瑶回过神,连忙推着车走进院门。
库房里灯火通明,几个老嬷嬷正在清点寿宴要用的物件。姜瑶把银器一件件搬下来,让管事嬷嬷查验。
“嗯,还行,挺干净的。” 管事嬷嬷清点完,在账本上画了个押,“你可以走了。”
姜瑶刚转身,就见云芝从外面走进来,手里捧着个锦盒。她看到姜瑶,愣了一下,随即想起什么似的,对管事嬷嬷说:“老太太说,今儿个帮忙收拾寿宴物件的下人,每人赏两个寿桃包。这丫头也辛苦了,给她两个。”
管事嬷嬷连忙应了,从旁边的筐里拿出两个热乎乎的寿桃包,递给姜瑶。
姜瑶接过,指尖触到包子的温热,心里微微一动。她抬头看向云芝,想起那日在炭火旁,正是这位大丫鬟路过,看到了她手上的冻疮。
“谢谢云芝姐姐。” 她轻声道。
云芝淡淡地点了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看到那道还没消退的红痕,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却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内室。
姜瑶捏着那两个寿桃包,慢慢走出荣安院。夜风格外冷,吹得她脸颊生疼,可手里的包子却暖得烫人。
她没有立刻回自己的小院,而是绕到了花园的僻静处。这里有一棵老梅树,枝头上挂满了含苞待放的花苞,是母亲生前最喜欢来的地方。
她坐在树下的石凳上,拿出一个寿桃包,慢慢掰开。里面是香甜的豆沙馅,热气腾腾的,带着一股甜糯的香气。她小口小口地吃着,眼泪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上,第一次在寿宴前吃到寿桃包。
小时候,母亲还在时,会偷偷给她做。母亲的手很巧,能把豆沙馅捏成桃花的形状,还会在上面点一点胭脂红。可自从母亲走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了。
另一个寿桃包,她小心地用布包好,藏进怀里。她想留给刘妈。
夜色越来越浓,远处传来打更的声音,已是亥时了。姜瑶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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