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拽的力道突然变猛,刘阳明的膝盖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眼前瞬间炸开一片金星,喉咙里涌上腥甜的铁锈味 —— 刚才被按在地上时磕破的嘴角,此刻正顺着下巴往下淌血,滴在石缝里的青苔上,洇出点点暗红。
“快走!” 身后的人踹了他一脚,粗布靴子底带着潮湿的泥点,印在他的牛仔裤上。刘阳明踉跄着被拽起来,视线还没从眩晕里挣脱,只能看见无数条油亮的辫子在眼前晃来晃去,像被风吹动的黑蛇。
太和殿前的广场空旷得吓人。暴雨冲刷过的青石板泛着冷光,倒映着灯笼昏黄的光晕,把他们一行人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刘阳明数着脚下的石板缝,试图让自己清醒些 —— 每块石板大约三尺宽,接缝处的糯米灰浆在雨水里软得发黏,沾了他一鞋底。这不是现代修复过的水泥缝,是真真切切的清代工艺,带着岁月沉淀的冰凉。
“这是…… 康熙年间?” 他突然冒出这个念头,心脏猛地一缩。刚才那人腰间的腰牌写着 “銮仪卫”,而太和殿前的铜鹤还是完整的,没有后来被八国联军砍断的痕迹。更重要的是,那些人的辫子都垂在脑后,没有剃成晚清那种半秃的样式 —— 这分明是清初的发式。
眩晕感像潮水般涌来,比刚才坠入镜子时更甚。他想起大三那年在图书馆翻到的《清史稿》,书页里记载的康熙五十九年秋,京城连降暴雨,太和殿西角楼曾遭雷击。难道……
“妖物!还敢东张西望?” 身旁的銮仪卫见他眼神发直,抬手就往他后脑勺扇来。风声带着寒意刮过耳畔,刘阳明下意识偏头躲开,却被另一人抓住头发狠狠往下按。额头撞在冰凉的石板上,这次连金星都懒得冒了,只剩下钝重的疼痛,从天灵盖一直蔓延到后颈。
“他怀里有怪东西!” 有人突然喊道,火把的光齐刷刷聚在他胸前。刘阳明这才意识到,刚才被挤掉的手机不知何时被他重新揣回了口袋,此刻正硌在肋骨上,像块滚烫的烙铁。他猛地绷紧脊背,想护住那个唯一的现代物件,可麻绳捆着的手腕根本使不上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只粗糙的手伸进他的 T 恤。
“这是何物?” 那人掏出手机,对着灯笼翻来覆去地看。黑色的外壳在火光里泛着哑光,边角还沾着工棚里的木屑。他试着按了按电源键,屏幕毫无反应,只有背面的摄像头镜片反射出一点微弱的光。
“像是块黑琉璃。” 另一个人凑过来看,“上面还有字,是洋文?”
刘阳明的后槽牙咬得发酸。那是手机背面印的 “iPhone”,此刻却成了 “妖物” 的铁证。他想解释这是通讯工具,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 在这群连电灯都没见过的人面前,说 “这东西能千里传音”,只会被当成疯话。
拖拽的队伍突然停了下来。
刘阳明抬起沉重的眼皮,发现他们已经走到太和殿的丹陛下。九级汉白玉台阶像一座沉默的山,每级台阶边缘都雕刻着繁复的云龙纹,在雨雾里蜿蜒游动。最上面的平台上,铜龟和铜鹤的轮廓在昏暗里格外清晰,它们的背甲沾着雨水,反射出冷冽的光,仿佛下一秒就会张口喷出火焰。
“叩见大人!” 为首的銮仪卫突然单膝跪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刘阳明顺着他们的视线往上看,心脏骤然缩成一团。
丹陛顶端站着个穿明黄色常服的男人,大约五十多岁,鬓角已经泛白,却梳得一丝不苟。他手里握着一把黑色的伞,伞面是上好的杭绸,雨滴落在上面悄无声息。最让刘阳明头皮发麻的是他腰间的玉带 —— 十三块羊脂白玉镶在红绸里,每块玉上都刻着团龙纹,在灯笼光里透着温润的光泽。
这是…… 龙袍?不,常服上没有十二章纹,但明黄色和玉带已经足够说明身份。
“此人是何物?” 男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雨幕的威严。他的目光落在刘阳明身上,像两柄淬了冰的匕首,从破洞的牛仔裤扫到湿透的运动鞋,最后停在他被血污糊住的脸上。
“回万岁爷,” 跪着的銮仪卫头埋得更低,“奴才们在丹陛下发现此人,衣着怪异,还带着这妖物……” 他双手捧着手机递上去,胳膊抖得像筛糠。
万岁爷?!
刘阳明的大脑 “嗡” 的一声,像被重锤砸中。眩晕感再次袭来,比刚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他几乎要站不住脚。康熙?雍正?还是乾隆?他拼命回想历史年表,却只记得康熙五十九年是 1720 年,距离雍正登基还有两年。
“抬起头来。”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刘阳明被人狠狠捏住下巴往上抬,迫使他直视丹陛上的男人。对方的眼睛很深,眼角有细密的皱纹,瞳孔在灯笼光里是纯粹的黑色,像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他的嘴唇很薄,紧抿着的时候,嘴角会向下弯出一道严厉的弧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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