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太的指尖划过冰凉的床头柜,摸索着那本边角磨损的相册。客厅里传来儿子林强、儿媳淑华和孙女笑笑的欢笑声,像一道无形的墙,将她隔绝在外。她翻开相册,一张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母亲抱着她,身后是斑驳的老墙。
“妈,我想你了。”陈老太轻声呢喃,泪水在皱纹间曲折前行。
林强今年四十二,是一家建材公司的销售经理。他每天最放松的时刻,就是开车到家楼下后,在车里独坐的那五分钟。推开家门,他便不再是林强,而是儿子、丈夫、父亲,每个角色都需不同的演技。
“爸,快点!”晚饭时分,笑笑敲着碗边叫嚷。林强夹起最大一块红烧肉放进女儿碗里,又挑了几块鱼肉。
“给你吃,你不用给奶奶,她老了,吃多了不消化。”林强对女儿说,目光始终没有转向餐桌那头的母亲。
陈老太低头扒着碗里的白饭,偶尔夹一筷子面前的炒青菜。那是淑华特意为她准备的“健康菜”,少油少盐,适合老年人。
“妈,您牙口不好,这鱼肉刺多,别卡着了。”淑华解释道,声音温和却疏远。
陈老太点点头,沉默地咀嚼着。她想起三十多年前,饭桌上总是洋溢着不同的氛围。那时她总是把肉夹给儿子,自己啃着鱼头。
“妈妈真好。”小林强鼓着腮帮子说。
“妈妈爱吃鱼头,你多吃肉,长高高。”她总是这样回答。
饭后,陈老太试图加入客厅的谈话,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看着儿子逗弄孙女。
“笑笑,数学考得怎么样?”陈老太鼓起勇气问。
“还行吧。”孙女头也不抬地玩着手机。
林强瞥了母亲一眼,继续和淑华讨论暑假带笑笑去迪士尼的计划。陈老太张了张嘴,想说自己这辈子还没坐过飞机,最终却只是扯出一个微笑。
“我有点累,先休息了。”她起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门轻轻合上,客厅里的欢声笑语顿时变得模糊。陈老太坐在床沿,环顾这间十平米的卧室——它整洁、干净,却冰冷得像旅馆客房。她拉开床头柜抽屉,取出一张更旧的照片,那是她和自己母亲的唯一合影。
“妈,如今我才懂你当年的心情。”她对着照片低语,泪水无声滑落。
夜深了,林强洗漱完毕,经过母亲房门时,听到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他抬手想敲门,却听见妻子在卧室叫他的名字。
“明天有个重要客户,我得早点到公司。”躺上床后,林强对淑华说。
“妈最近好像情绪不太好,你有空多陪她说说话。”淑华背对着他说。
“知道了,这不是忙嘛。”林强关掉床头灯,黑暗中叹了口气。
第二天清晨,林强被一股异味惊醒。推开母亲房门,他看到床单上一片湿渍,陈老太手足无措地站在床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咋又尿床了?”林强皱眉,声音里带着不耐烦,“不是说了睡前少喝水吗?”
陈老太低下头,双手绞在一起:“我、我忘了。”
这一幕似曾相识。林强五岁那年,也是这样站在湿漉漉的床前,母亲却笑着说:“又尿床了?真淘气。”他当时害羞地扯着衣角:“妈妈不许看。”
林强深吸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些:“去换衣服吧,我来收拾。”
他帮着母亲更换床单时,陈老太小心翼翼地问:“儿啊,今天周末,你能陪我去趟公园吗?玉兰花开得正好。”
“今天得陪笑笑上钢琴课,下周吧。”林强头也不抬地回答。
陈老太默默点头,转身时擦了擦眼角。
林强看着母亲佝偻的背影,心里泛起一丝愧疚,但很快被手机铃声打断——是客户打来的电话。
“喂?王总?哎哎我在听……”他瞬间换上热情的语气,走出母亲的房间。
下午,陈老太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窗外。她尝试使用新买的智能药盒,却总也搞不清设置方法。
“儿子,这个怎么用来着?我又忘了。”当林强经过时,她急忙问道。
“我都说几遍了!”林强提高音量,看到母亲缩了缩肩膀,他压住火气,“最后一次教您,看好。”
他快速操作了一遍,陈老太努力记住每一个步骤,但年龄让她的反应变得迟缓。
“算了,让淑华帮您弄吧。”林强把药盒塞回母亲手中,转身离开。
陈老太想起四十年前,小林强做作业遇到难题时,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讲解:“没听懂?我再说一遍。”
如今,轮到她成为那个跟不上节奏的人。
一周后,陈老太在浴室滑倒,伤到了髋部。医院里,她躺在病床上,怯生生地问儿子:“儿啊,你能请个假吗?医生说需要有人照顾几天。”
林强盯着手机上的工作邮件,眉头紧锁:“我得上班,哪有时间!”
这时手机响起,他立刻换上一副笑脸:“喂?李总?哎哎我在听......”
陈老太闭上眼睛,想起三十多年前,小林强发烧时,她请了假整日守在床边。孩子烧得迷迷糊糊,小手紧紧抓着她的衣角:“妈妈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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