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后的小厮低着头,不敢看她。
安淑毓抬起眼,平静地看着他。
是原主记忆里那个在安家地位不高、但还算忠厚的刘管家。
“刘叔。”她开口,声音有点沙哑,没什么波澜。
刘管家眼圈微红,连忙把手里的蓝布包袱递过来,低声道:“大小姐……老爷让老奴送来的。里面有……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些干净衣裳,一点干粮和水……老爷他……唉!”
他重重叹了口气,后面的话终究没说出口。
安老爷,那个懦弱又夹在继室和儿女间的男人,能顶着压力送来这些,已经是极限了。
安淑毓的心湖,到底还是被投进了一颗小石子。
这五百两,在她戒指空间庞大的财富面前不值一提,但这份在滔天大祸里伸出的、带着犹豫和无奈的援手,分量却比想象中重一点。
“替我……多谢父亲。”她接过那个沉甸甸的包袱,声音很轻。
刘管家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王班头那边已经不耐烦地催起来:“时间到了!走!”
刘管家只得深深看了安淑毓一眼,那眼神里有怜悯、无奈,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然后带着小厮匆匆退开。
队伍重新启程。
安淑毓把包袱紧紧抱在怀里,隔着粗布,能摸到里面银票的棱角。
这意外得来的五百两,成了她计划里一个有力的砝码。
离开京城地界,官道越来越荒凉。
路旁从农田村落慢慢变成了荒草土坡。
流放队伍的气氛也更压抑绝望,犯人们疲惫不堪,哭声、呻吟声此起彼伏。
安淑毓扶着枷锁,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脚底早就磨破出血。
她强撑着,目光却始终留意着王班头的动向。
他正骑着马走在队伍稍前,和另一个衙役低声说着话,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烦躁。
机会来了。
安淑毓刻意放慢脚步,和景行拉开点距离。
在经过一片稀疏的小树林时,她脚下一个“踉跄”,像是被石头绊倒,“哎哟”一声惊呼,身体重重向前扑去,怀里的蓝布包袱脱手飞出,恰好滚落在王班头的马前。
包袱口散开,里面崭新的、叠得整齐的几件衣裳,一个装满水的水囊和几块白面的的饼子散落出来,最显眼的是,一个装着几张折叠在一起的银票的荷包也掉了出来,其中一张赫然是一百两面额,上面印着“通宝钱庄”的字样!
王班头的马惊得嘶鸣一声,前蹄扬起。
他勒住马,目光像鹰隼一样瞬间锁定了地上散落的银票,瞳孔猛地一缩!
一百两!
另外几张看大小,也绝不是小数!
他在这苦差事上熬了半辈子,油水有限,哪见过这么多银票堆在眼前?
安淑毓“挣扎”着想爬起来去捡,却因为戴着沉重的枷锁,动作笨拙得可怜。
她抬起沾满尘土的脸,眼里蓄满了惶恐的泪,声音带着哭腔:“官爷恕罪!罪妇……罪妇不是有意的!求官爷……”
王班头翻身下马,动作利落。
他没理安淑毓的哀求,径直走到包袱前,弯腰,状似随意地把散落的银票和衣物、干粮拢在一起,重新包好。
他掂量着重新变得沉甸甸的包袱,目光扫过安淑毓颈上沉重的木枷和她磨破出血的双脚,又瞥了一眼不远处同样戴枷、步履维艰、后背血迹斑斑的景行。
一丝贪婪和算计在他眼底飞快闪过。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不高,却能让附近的几个衙役都听见:“安氏,你这枷锁戴着,确实碍事,容易出事耽误行程。念在你……还算老实,又有幼子要顾……”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词句,“这么着吧,本班头做主,替你和你男人,把这枷锁去了。不过,该守的规矩,一样不能少!听明白了?”
安淑毓眼中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和感激,泪水涟涟而下,挣扎着想磕头:“多谢官爷!多谢官爷开恩!罪妇明白!定守规矩!”
王班头满意地点点头,对旁边一个衙役使了个眼色:“老张,给他们两口子把枷卸了。”
那叫老张的衙役立刻上前,掏出钥匙。
沉重的木枷从颈上和手腕卸下时,安淑毓只觉得一股巨大的轻松感涌上来,脖颈和手腕上被磨破的地方火辣辣地疼,但更多的是一种挣脱束缚的畅快。
景行那边也卸了枷,他身体晃了晃,勉强站稳,后背的伤口没了枷锁的摩擦,似乎也缓了点。
他抬起眼,深深看了安淑毓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探究,有疑惑,最终化为一丝极淡的、难以言说的情绪。
安淑毓顾不上多想,立刻把那个装着银票的荷包双手奉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卑微:“官爷大恩,罪妇无以为报……这些……这些身外之物,还请官爷和各位差爷们路上买些酒水,解解乏……”
王班头毫不客气地接过荷包,银票入手的感觉让他脸上的线条都柔和了几分。
他随手把荷包递给旁边一个心腹衙役,然后对着安淑毓,语气竟也“和蔼”了些:“嗯,算你识相。带着孩子,好生跟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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