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那牛车彻底没了影儿,李忠才猛地一挥手:“快!动手!”
六条身影如同离弦之箭,从藏身处疾射而出,扑向那个潦草的新坟。
林文、林武兄弟抄起带来的铁锹,动作快如疾风,泥土翻飞。
三位老侍卫则警惕地散开,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
李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死死盯着那逐渐露出的惨白棺木,呼吸都停了。
夫人说的假死……千万要是真的!
“开棺!”坑一挖够深,李忠哑声低喝。
林武用刀撬开棺盖上的钉子,和林文合力,猛地将那薄薄的棺盖掀开!
一股混杂着血腥和腐败草药味的难闻气息瞬间弥漫开来。
棺材里,威远侯景毅静静躺着,脸色青灰,嘴唇乌紫,身体僵硬冰冷,毫无生机,完全是一副死去多时的模样。
“侯爷!”李忠眼眶瞬间红了,扑到棺材边,颤抖着手就去探景毅的颈侧。
冰冷!毫无脉搏!
他心胆俱裂,难道……夫人失算了?!
“李叔!看!”林文眼尖,压低声音惊呼,指着景毅的胸口。
李忠定睛看去,在景毅那身染血的囚衣下,胸膛似乎……极其微弱地起伏了一下!
要不是他眼力过人,又死死盯着,几乎就错过了!
“有气!侯爷还有气!”李忠的声音带着狂喜的颤抖,几乎要哭出来。
夫人神了!
“快!快把土回填好!恢复原样!”李忠强压住激动,立刻下令,“手脚利索点,别留痕迹!”
林文林武立刻动手,将挖出的泥土迅速回填,仔细抹平,又捡了些枯枝烂叶撒上去,尽量弄成那两个狱吏离开时的潦草模样。
“走!立刻带侯爷回庄子!”李忠和一位老侍卫小心翼翼地将景毅僵硬冰冷的身躯从棺材里抬出,用带来的厚实斗篷紧紧裹住。
另外两人迅速抬起准备好的简易担架。一行人如同来时般迅捷无声,迅速消失在苍茫的暮色山林中,只留下那个被匆匆恢复、如同从未被惊扰过的“坟包”,在秋风里沉默。
流放路上,
沉重的木枷套上脖颈和手腕的那一刻,粗糙的木刺瞬间就磨破了安淑毓颈后细嫩的皮肤,火辣辣地疼。
她身子一晃,勉强站稳。
旁边的景行也被戴上了更重的枷锁,他闷哼一声,本就苍白的脸又失血几分,后背的伤口在枷锁的摩擦下,渗出点点鲜红。
三岁多的锦年没戴枷,但被一根粗糙的麻绳系在安淑毓腰侧,限制着他小小的活动范围。
他惊恐地看着爹娘脖颈上沉重的木枷,大眼睛里蓄满了泪,却紧紧抿着小嘴,强忍着没哭出声,只是伸出小手,死死攥住了安淑毓沾满尘土的囚衣下摆。
流放的队伍像条绝望的长蛇,缓慢地蠕动在京城外坑洼不平的官道上。
队伍里男女老少都有,个个衣衫褴褛,脸上刻着麻木。
押解的衙役挥舞着皮鞭,不时凶狠地呵斥几声,鞭梢在空中甩出吓人的脆响。
安淑毓扶着沉重的枷锁,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脚下的粗布鞋很快磨破,沙砾硌着脚底,钻心地疼。
她咬着牙,目光却紧紧追着前面那个同样戴着重枷、步履蹒跚的高大背影。
景行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后背的囚衣被渗出的血染红了一片,但他始终没有停下,没有倒下,只是沉默地、倔强地往前挪。
安淑毓的心揪紧了。必须尽快弄掉这该死的枷锁!
队伍行至离京城约莫三十里处,路边有个简陋的草亭,叫“离亭”,是京中亲友为流放之人送别的最后一站。
亭子周围冷冷清清,只有几个同样押解流犯的衙役在歇脚。
安淑毓本没抱什么指望。
原主娘家的那点情分,在这滔天大祸面前,能自保就不错了。
然而,就在队伍快要绕过离亭时,一个穿着半旧绸衫、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带着两个小厮,匆匆从亭子里跑出来,拦在了队伍前面。
“官爷!官爷留步!”那管家模样的男人朝着押解他们的班头——一个四十来岁的黑脸汉子(姓王)——连连作揖,脸上堆着小心讨好的笑,手里紧紧攥着个不大的蓝布包袱。
王班头勒住马,斜睨着来人,不耐烦地用马鞭敲了敲靴子:“什么事?没看见押解人犯吗?耽误了行程你担待得起?”
“不敢不敢!”管家连忙赔笑,从袖子里飞快地摸出一小锭银子,不动声色地塞到王班头手里,“小的是安府管家,奉我家老爷之命,来给府上的姑奶奶……送点东西。”
他目光飞快地扫了一眼戴着枷锁、形容狼狈的安淑毓,眼神复杂。
王班头掂了掂手里的银子,脸色稍缓,哼了一声:“动作麻利点!就一盏茶功夫!”
“是是是!”管家如蒙大赦,赶紧带着小厮跑到安淑毓跟前。
“大……大小姐……”管家看着安淑毓颈上的木枷和满身尘土,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点发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