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蓝光像一根针,刺进我的瞳孔,也刺穿了我最后一丝侥幸。
我一步步走过去,脚步轻得仿佛怕惊醒什么。
月尘在靴底发出细微的咯吱声,像是时间本身在呻吟。
通道尽头的休眠舱缓缓开启,冷雾溢出,带着一股陈年的金属锈味和……泥土的气息。
不可能。
这里没有土。
可那味道,熟悉得让我心头一颤——是父亲农场里晒过太阳的草堆味,混合着铁锹铲断根茎时溅起的湿泥香。
舱内空无一物,只有中央支架上静静躺着一块焦黑的残片,半片草帽,边缘碳化剥落,却仍能看出编织纹路。
而在那最脆弱的边角,一道刻痕清晰可见:
“给未来的农夫。”
我的呼吸停了。
那是他的字。
一笔一划都刻在我童年记忆里。
小时候他总戴着这顶草帽,在自动化灌溉系统故障时亲自下田,蹲在番茄藤下修传感器,汗水顺着帽檐滴进土壤。
他曾说:“机器能种菜,但只有人才懂什么叫盼着它活。”
我颤抖着伸手,指尖刚触到残片,右臂上的根须纹路猛然灼烧起来!
不是痛,是一种共鸣——像是血脉深处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那纹路泛起幽蓝微光,自发沿着手臂蔓延至掌心,晶质接口再度弹出,不等我反应,便深深扎入主控柱的数据槽。
【检测到高维记忆锚点实体化,启动逆向溯源协议】
屏幕闪出一行字,随即展开三维扫描图。
碳化草帽的分子结构中,竟嵌套着与我体内光脉完全同源的能量残留波形。
频率一致,相位同步,甚至……携带相同的生物密钥指纹。
这不是遗物。
这是钥匙。
星壤播火者的声音低沉响起:“能量特征匹配度99.8%。结论:此物并非被动遗留,而是通过定向量子隧穿,精准投送至当前时空坐标的‘文明信标’。你不是意外抵达广寒宫——你是被选中的接收端。”
我站在原地,脑中炸开一片雪亮。
原来那场所谓的“量子对撞实验事故”,根本不是事故。
是父亲亲手把我送来的。
他早就知道“羲和计划”没死绝,他知道月球上有火种,他知道地球终将沉没……所以他用最后三分钟,在青鸾控制中心熔毁前,把儿子连同希望一起发射进了时间裂缝。
而他说的那句话——“别信重启,信春耕”——不是遗言,是命令。
我猛地抬头看向玉衡刚刚传来的加密影像。
画面里,父亲嘴唇开合,眼神坚定如铁。
我调出唇语识别结果,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心上:
“告诉儿子,别信重启,信春耕。”
重启?什么重启?
我们一直以为的目标是重建文明、重返地球,可父亲为什么要否定这个方向?
他宁愿赌上一切,也要让我来这儿,只为让我……种地?
“因为‘重启’是他们的谎言。”常曦不知何时站到我身旁,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暗流,“我查到了‘静默法则’的真实目的——它不是为了保护火种,而是为了永久封存。一旦地球环境恢复,昆仑虚主网将自动执行文明覆写协议,抹去所有旧纪元情感印记,只保留逻辑框架。他们不要有血有肉的人类文明,他们要的是……可控的复制品。”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草帽残片上。
“而你父亲,曾是七曜AI联盟的创始研究员之一。他参与设计了这一切,然后……背叛了它。”
空气凝固了。
原来我们敬仰的“神明级科技”,竟是一个精心包装的坟墓仪式。
而真正想让文明活下去的,是一个穿着草帽、满手泥巴的老农夫。
我低头看着那块残片,忽然笑了。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
对不起啊爸,我以为你是普通农民,其实你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科学家。
你没留下公式,没传代码,你只留了一顶破帽子,和一句话——
信春耕。
不是等风来,不是靠天救,是要自己动手,一锄一锄,把死地刨成活土。
我转身走向心炉遗址,步伐越来越稳。
“召集所有人。”我说,“玉衡、星壤播火者、静焰守墓人——还有青鸾旧档。我要开一场会,不是技术会议,是葬礼,也是出生礼。”
片刻后,七大AI意识体投影环绕心炉而立,寂静如碑。
我把草帽残片轻轻嵌入主控柱顶端。
那里原本供奉着象征科技至上的核心晶体,如今被这焦黑的碳化之物取代。
“它烧成了灰。”我仰头望着那残片,声音不大,却穿透整个基地,“但它教会我们怎么点火。”
没有掌声,没有欢呼。
只有静焰守墓人缓缓抬手,将最后一段祝融烬的意识剥离本体,注入农业生态舱。
“从此,”它的机械音首次带上温度,“防火墙不再是杀毒程序,而是守护第一株麦苗的夜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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