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曦光尚未穿透沉重的宫闱,金銮殿内已是死一般的凝滞。
空气中浮动着铜炉残香的微焦气息,混杂着老臣们衣袍上陈年熏药的味道,沉闷得令人窒息。
文武百官垂首而立,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轻,仿佛怕惊扰了龙椅上那尊沉默的帝王。
殿外风过飞檐,铁马叮当,一声声如冷钉敲入骨髓。
太傅李怀仁颤巍巍地走出队列,苍老的面庞因激动而涨红,他手捧朝笏,声音嘶哑却洪亮:“陛下!老臣有本启奏!”
他的指尖在玉笏上微微发抖,关节泛白,像是要把一生忠耿都压进这一叩之中。
沈渊眼皮都未抬一下,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淡的“嗯”,声音低得几乎被殿角更漏的滴答声吞没。
“昨夜宫中流言四起,妖言惑众,称陛下……称陛下已被邪术附体!”李怀仁说到此处,喉头一哽,几乎是吼了出来,“更有甚者,将此与您欲启皇陵之事联系起来,说此举必将惊扰龙脉,动摇国本!恳请陛下三思,暂缓启陵!”
话音刚落,数名白发苍苍的老臣立刻跪倒一片,额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泣声附和:“恳请陛下暂缓启陵,以安社稷!”
满殿的恳求声中,沈渊终于缓缓抬起眼。
他那双经历了一夜癫狂与清醒的眸子,此刻黑沉得不见底,扫过下方一张张或忠诚、或惊恐、或别有居心的脸,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淬了冰的冷笑。
殿内烛火随风轻晃,映得他侧脸轮廓如刀削,寒光凛冽。
“李太傅,”他开口,声音平稳得可怕,却像钝器刮过青石,“你可知,令郎李文轩三年前为何在国子监暴毙?”
李怀仁浑身一震,茫然抬头,眼中骤然涌上不可置信的惊惶。
满殿的嘈杂瞬间消失,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转折惊得失语,只余下殿顶梁间尘埃簌簌滑落的细响。
“太医署的定论是……是恶疾突发……”李怀仁的声音艰涩,如同砂纸磨过枯木。
“恶疾?”沈渊嗤笑一声,那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说不出的讥诮与寒意,“不,是误服了掺有‘梦魇花’的补汤。此花无色无味,却能引动心魔,放大心中郁结,体弱者心脉俱断,与暴病之症无异。”
“轰——”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李怀仁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浑浊的老眼中瞬间涌出泪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陛……陛下……您,您竟查到了?”他儿子生前确有心郁之症,此事从未对外人道也!
沈渊缓缓从龙椅上站起,玄色龙袍上的金绣在昏暗的殿光下流淌着冷硬的光,每一步踏下,都似有千钧重压碾过地面。
他一步步走下御阶,强大的压迫感让跪地的老臣们头垂得更低,有人甚至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牙关轻磕。
“你们以为朕在发疯?”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不,朕只是终于看清——这宫里的每一个人,每一句话,甚至每一缕空气,都他妈带着毒!”
与此同时,药庐之内,一缕青烟袅袅升起,带着苦涩的药香与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林清瑶将从皇极殿偏殿香炉中刮取出的残灰置于白玉盘中,纤指一弹,一滴殷红的精血落入灰烬。
她的指尖微凉,血珠坠落时溅起一点细微的涟漪,仿佛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
“滋啦——”
血珠并未晕开,反而像滚油入水,炸开一团诡异的暗紫色雾气,刺鼻的气息瞬间弥漫,熏得人眼眶发酸。
“主人,这……”药灵所化的白狐瞪大了金色的眼睛,鼻尖耸动,毛发警觉地竖起,“这不是普通的梦魇花!里面……里面混了‘识蛊粉’!”
林清瑶眸光骤然冰冷,指尖划过《药王札记》泛黄的纸页,纸面粗糙,边缘已微微卷曲。
她目光停驻于朱砂小字:“南疆巫蛊,有奇术名‘识蛊’,可混于香料药物之中,无形侵入。中者,神智会被悄然扭曲,将至亲好友视为生死仇敌,从而产生被背叛的幻觉。昔年南疆巫祝曾用此术操控敌国战俘,使其在阵前自相残杀,不费一兵一卒。”
“原来如此。”她指尖一紧,札记页脚被捏出深深的褶皱,纸面发出轻微的撕裂声。
黑羽,或者说她那“好养母”楚晚晴(黑羽真身),真正的目的不是让沈渊发疯,而是要借沈渊自己的手,亲自毁掉他身边所有可信的忠臣!
让他成为一个真正的孤家寡人,再无还手之力!
“他们想让他亲手毁掉自己的棋子。”她冷冷说道,声音如霜雪落地。
她不再迟疑,立刻提笔疾书。
狼毫在纸上奔走,墨迹浓重,隐隐透出一股凛然之气。
一张全新的药方在她笔下飞快成型——方名:定魄散。
药引需“寒潭莲心”与“九转还魂草”共炼,此方原载于《千毒解经·卷三》,今由林清瑶改良而成。
就在最后一笔落成的刹那,皇宫北门一声轻响——一道黑影如鬼魅般翻入禁苑,身上还带着地下暗渠的湿冷泥腥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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