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御书房灯火重燃,李承泽一身夜行衣单膝跪地,神色凝重。
“陛下,末将按您的吩咐,追查黑羽踪迹,发现他每夜子时必经一条废弃的地下暗渠出宫。末将设伏,擒获了一名负责为他传信的小厮。”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被火燎去一角的纸条,呈了上去,“逼问之下,那小厮招供:黑羽大人每月十五,必赴城外三十里的赤焰祭坛述职。最近一次,他听见祭坛内有人对黑羽说,‘等皇帝踏入第七门,便是巫王睁眼之时’!”
巫王睁眼!
这四个字与王德海的临终遗言“棺中之人还未死透”遥相呼应,一股寒意从沈渊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仿佛有阴风穿堂而过,吹得他指尖发麻。
然而,他们都未曾察觉,在御书房顶的琉璃瓦之下,一只不起眼的乌鸦静静栖伏。
它通体漆黑如墨,不见瞳孔,翅尖隐隐泛着赤焰般的微光——正是赤焰祭坛独有的“冥鸦”,传说乃亡魂之耳,可代主摄声千里。
那双毫无生气的玻璃珠般的眼睛,正无声地“听”着一切。
同一夜,子时三刻,城西三十里外,赤焰祭坛深处。
火焰翻腾如怒龙摆尾,映照出黑羽跪伏的身影。
他向那端坐在火焰之后、身披大氅、面容模糊的大祭司沉声禀告:“沈渊已有警觉,林清瑶也已介入。但他心中的仇恨仍在,只需再添一把火,便可燎原。”
“警觉?”大祭司发出一声阴冷的嗤笑,声音仿佛来自九幽,“既然他那么在乎那些所谓的忠臣,那就让他亲眼看看,忠臣是什么下场。去,让他的‘忠臣’,死一个给他看。”
次日午时,晨雾刚散,市井喧嚣渐起。
朱雀大街青石板上还残留着昨夜雨水的反光,忽有一声惨叫划破长空——
太傅李怀仁在归家的必经之巷,遭到了数名黑衣刺客的伏击。
不过十数个呼吸,曾经在朝堂上声震如洪钟的老人便倒在血泊之中,胸口被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贯穿,鲜血染红了他花白的胡须,温热的血顺着砖缝蜿蜒,渗入泥土。
沈渊闻讯,竟是亲自策马赶到现场。
他翻身下马,靴底踩入血洼,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拨开围观的人群,只见李怀仁靠在墙角,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老人见他亲临,眼中迸发出最后的光彩,艰难地抬起一只紧攥的手。
沈渊蹲下身,握住他冰冷的手——那手如枯枝,脉搏微弱如游丝。
“第七门……钥匙在……血脉……”
李怀仁口中涌出大股血沫,话未说完,头颅一歪,便彻底没了声息。
他至死,手中都死死攥着那半页从凶手身上撕下的残纸,纸角已被血浸透,字迹模糊却依稀可辨:“血启第七门”。
沈渊缓缓掰开他僵硬的手指,将那张染满鲜血的纸片握入掌心。
他没有看纸上的内容,只是抬起头,那双眼中翻涌的怒火,几乎要将这朗朗乾坤都焚烧殆尽!
林清瑶随后赶到,她径直走到尸身旁,蹲下查验伤口。
指尖触到刀口边缘,微凉黏腻,她眉心骤锁。
“刀口带毒,是‘断义散’。”她起身,看向沈渊,声音清冷而笃定,“此毒药性极为霸道,专伤忠义耿直之人的心脉。据《药王札记》记载,只会出现在南疆巫王教的刑堂,用以处决‘叛徒’。”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不是刺杀,是警告。他们在用李太傅的命逼你,逼你走向彻底的孤立。”
深夜,沈渊的寝宫。
一盏宫灯如豆,映着他沉默如铁的侧脸。
窗外风动竹影,沙沙作响,如同低语。
林清瑶端着一杯晚茶,悄然走进。
茶水微烫,氤氲着淡淡的药香——那正是“定魄散”的气息,早已悄然混入。
沈渊接过茶盏,一饮而尽。
滚热的茶水入喉,灼烧感尚未散去,一股奇异的清凉却猛地冲上头顶,仿佛冰泉灌顶,激得他太阳穴突突跳动。
心跳由乱转稳,思绪如退潮后的滩涂,渐渐露出被掩盖的真相。
刹那间,那些被恨意与“识蛊粉”搅得混乱不堪的记忆,竟如潮水般清晰地涌了上来——
那一夜,地宫阴冷,石壁沁出寒露,滴落在地,声声如泣。
父皇弥留之际,的确抓着他的手,用尽最后力气说了“别信身边人”。
而当时站在龙床前的,除了哭泣的母后、冷静的孙仲景,在他们身后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还站着一个人!
一个戴着狰狞青铜面具的身影!
那面具眼窝深陷,嘴角微扬,仿佛在笑。
“哐当!”
茶盏被他猛地砸碎在地,瓷片四溅,余温尚存的茶水泼洒在地毯上,迅速洇开一片深色痕迹。
沈渊豁然站起,一股凛冽的杀气冲天而起,震得窗棂轻颤。
“李怀仁,不会是最后一个。”他转身,目光如炬,死死锁定门外那道静立等候的纤细身影。
“明日入陵,朕不再问谁可信,谁不可信。”
他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断一切的决绝。
“朕只带你一人进去。”
林清瑶静静地看着他,缓缓点头。
夜风吹动她宽大的衣袖,猎猎作响,无人看见,她袖中悄然收起了一枚温润如玉、尚未启用的丹药——替命丹。
那是她以半数药王血脉为引,准备替他挡下死劫的最后手段。
翌日,天色未明,皇城上空却已乌云压顶,沉甸甸地仿佛要塌陷下来。
皇陵之前,文武百官黑压压列队于神道两侧,鸦雀无声,无人敢言。
在一片死寂的注视中,沈渊身披玄色重甲,手持天子剑,一步步踏上了通往地底未知深渊的台阶。
每一步落下,都像敲响一口古老的丧钟,回荡在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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