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微露,驱散了厂区夜间的寒意。当大多数工人还在睡梦中,或者刚刚被起床的号角(如果有的话)唤醒时,“沙漠之狐”项目组的几个核心区域,已经持续运转了整整一夜。
陈北玄从技术科办公室走出来,眼眶周围带着淡淡的青黑,但眼神依旧清亮。他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没有回宿舍休息,而是径直走向总装车间。那里,灯火通明了一夜。
车间的巨大空间里,景象与几天前已截然不同。中央那片划定的区域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各种工具、材料分门别类摆放。车体组在王师傅的带领下,已经开始对那辆精心挑选出来的59式坦克车体进行切割和焊接。耀眼的电弧光不时亮起,映照出工人们挂满汗珠和油污的专注面庞。
火炮组那边,李工正带着几个人,围着新挑选出来的一根炮管毛坯,进行着细致的测量和标记,为下一次自紧试验做准备。每个人的动作都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动力组占据了车间的一个角落,一台拆解下来的柴油发动机被架在台架上,张工和几个老师傅正对照着陈北玄绘制的涡轮增压改装图,激烈地讨论着进排气歧管的加工方案。
空气中弥漫着金属打磨的辛辣气味、焊接的臭氧味、还有浓重的机油味。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砂轮机的嘶鸣、榔头的敲击、偶尔响起的吆喝、以及机床重新启动时那沉重而充满力量的轰鸣。
陈北玄默默地穿行其间,目光扫过每一个工位,每一个忙碌的身影。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仔细地观察着进度,检查着工艺执行的情况。
他走到车体组,王师傅刚焊完一段加强筋,摘下防护面罩,露出被汗水浸透、满是倦容的脸。他看到陈北玄,用粗糙的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
“陈工,你来了。这边基础焊接今天下午能完,就是有几个地方的装甲基座安装孔位,按图纸来,跟车体原有结构有点干涉,得现场调整一下。”王师傅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条理清晰。
陈北玄蹲下身,仔细看了看焊接缝,又看了看王师傅指出的问题点,点了点头:“嗯,焊缝质量很好。干涉的地方,王师傅您根据现场情况微调就行,原则是保证连接强度和密封性,我相信您的判断。”
一句“我相信您的判断”,让王师傅微微一愣,随即那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动容。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成!交给我!”
陈北玄又走到火炮组。李工看到他,立刻拿着记录本过来,脸上带着后怕和一丝兴奋:“陈工,按你昨天调整后的参数,我们重新计算了压力曲线,感觉把握大了很多!就是这心里,还是有点打鼓……”
“正常。”陈北玄拍了拍他的肩膀,“第一次是摸索,第二次就是验证。严格按照规程操作,安全第一。成功了,功劳是大家的;失败了,责任是我的。”
李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更加坚定。
陈北玄就这样在各个工位间穿梭,他话不多,但每一句都能切中要害,或是解决一个技术疑虑,或是肯定大家的努力,或是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他没有高高在上的指挥,只有融入其中的并肩作战。
几天下来,工人们逐渐发现,这个年轻的副总工,不仅脑子里有货,手上也有活。车床刀头磨得不顺手,他能三下两下调整到最佳角度;焊接遇到特殊位置,他能接过面罩亲自上阵,那焊缝均匀漂亮得让老焊工都挑不出毛病;甚至搬运重物时,他也是挽起袖子就上,肩膀被沉重的钢件压得通红,也一声不吭。
他的饭盒和工人们放在同一个蒸笼里,吃的是同样不见油水的白菜土豆和糙米饭。晚上,他常常是最后一个离开车间,第二天又是最早出现的那一个。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身上的工装总是沾着油污和汗水,甚至比许多工人还要邋遢。
这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
这天深夜,天空毫无征兆地下起了倾盆暴雨,狂风呼啸,电闪雷鸣。车间老旧,好几处屋顶开始漏雨,雨水顺着墙壁和柱子流下来。
突然,一个负责夜间看守的年轻工人慌慌张张地跑到临时隔出的“指挥部”——其实就是用三合板围起来的一个小角落,陈北玄正在里面核对图纸。
“陈工!不好了!漏雨了!水滴到刚装配好的炮塔电路接口板上了!”
陈北玄脸色一变,扔下图纸就冲了出去。跑到炮塔总装区,果然看到雨水正从屋顶一个破洞连绵不断地滴落,下方正是已经连接了大部分线缆、尚未进行密封处理的火控系统主接口板!虽然已经断电,但雨水浸泡必然会导致元器件锈蚀和短路,前功尽弃!
“去找塑料布!快!”陈北玄对跟上来的年轻工人喊道,自己则环顾四周,目光锁定在靠在墙边的一架老旧竹梯上。
他二话不说,扛起那架沉重的竹梯,冒着已经从门口飘泼进来的雨水,冲到了车间外面。狂风裹挟着冰冷的雨点,瞬间将他浇得透湿。他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梯子架在屋檐下,手脚并用地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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