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分的补充和鱼干提供的蛋白质,像给一架即将散架的机器注入了些许劣质却关键的燃油。陈默靠坐在树下,感受着体力一丝丝缓慢地回流,虽然远未恢复,但至少驱散了那种濒临虚脱的眩晕感。粗糙的旧衣服摩擦着伤口,带来持续的不适,却也如同一种提醒,提醒着他此刻的身份——一个窃贼,一个逃亡者,一个游离于文明法则之外的幽灵。
下一步,该去哪里?
这个问题的答案,如同笼罩在热带雨林上空的厚重云雾,模糊而令人不安。返回湄公河继续漂流?风险太大,且无法控制方向,更可能再次遭遇“水鬼”或其他未知的水上威胁。深入这片广袤无垠、危机四伏的丛林?他没有足够的装备、食物和生存知识,无异于自杀。
他需要的是一个方向,一个目标,一个……或许能暂时藏身,甚至获取更多资源的途径。但这个途径在哪里?
他休息了足够长的时间,直到日头开始西斜,林间的光线变得柔和却更加复杂,长长的阴影如同鬼魅般从树木后蔓延出来。他必须离开这里。那个被偷窃的村庄虽然看似没有追来,但停留过久的风险他承担不起。
他站起身,将剩下的鱼干和盐包小心收好,握紧了那柄粗糙的短刀,开始继续向丛林深处移动。这一次,他有了一个模糊的目的——沿着与湄公河大致平行的方向前进,既避免过于深入未知的丛林腹地,又能借助河流作为方向参考,同时寻找任何可能存在的、人类活动的……边缘痕迹。他需要信息,需要观察,需要了解这片土地运行的、隐藏在表象之下的规则。
他的行动更加谨慎,如同最狡猾的猎物,充分利用地形和植被隐藏自己,耳朵和眼睛时刻保持着最高级别的警戒状态。
又行进了大约一两个小时,地势开始出现变化。他隐约听到湄公河澎湃的水声似乎变得更加响亮,空气中水汽也更加充沛。他判断自己可能接近了一处河湾或者支流入口。
同时,他也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气味——不是炊烟,不是牲畜,而是一种淡淡的、混合着柴油、汗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类似化学品的微弱气味。
有人!而且不是普通的村民!
陈默立刻停下脚步,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嗅到危险的野兽。他迅速闪到一棵巨大的、气根丛生的榕树后面,将自己完全融入阴影之中,连呼吸都放得极其缓慢细微。
他小心翼翼地拨开眼前浓密的蕨类植物叶片,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前方是一片被河水冲刷形成的、相对隐蔽的小河湾,水流在这里变得平缓。河湾岸边,停靠着两艘看起来经过改装、引擎马力不小的长尾船。船体吃水颇深,显然装载着重物。
而岸上,大约有七八个人影正在忙碌着。
这些人绝非善类。他们穿着混杂,有的穿着破烂的军绿色短袖,有的光着膀子,露出精瘦却布满纹身或伤疤的胸膛。大多数人腰间都鼓鼓囊囊地别着手枪,或者将老旧的AK系列步枪随意地斜挎在身后。他们动作熟练而沉默,带着一种长期从事非法勾当所特有的、警惕而高效的默契。
他们正在从一艘船上卸下一个个密封的、看起来十分沉重的塑料箱,然后将其搬运到岸上一辆用迷彩帆布覆盖、似乎经过伪装的旧卡车上。
是走私队!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他在缅北园区时,隐约听过一些关于湄公河上各种走私活动的传闻——毒品、武器、玉石、甚至人口……这些都是流淌在这条黄金水道黑色血液里的常客。
看那些箱子的规格和那些人小心翼翼的态度,里面装的绝不会是普通货物。是武器?还是更可怕的毒品?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场面,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捕捉着每一个细节:
戒备情况:除了正在装卸货物的人,河湾两侧稍高的土坡上,还分别蹲着两个放风的哨兵,嘴里叼着烟,目光不时扫视着河面和两岸的丛林,显得有些散漫,但手中的武器却表明他们并非摆设。还有一个看起来像是小头目的人,没有参与搬运,而是靠在一棵树下,手里拿着一个卫星电话,似乎在低声说着什么,偶尔不耐烦地挥挥手催促手下。
运作模式:效率很高,沉默而迅速。货物从船上到卡车的传递过程流畅,显然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彼此之间交流很少,多用眼神和手势。那艘卸完货的船立刻缓缓驶离河湾,向下游而去,而另一艘装满货物的船则靠了上来,继续装卸。这是一个衔接顺畅的转运点。
头目特征:那个靠在树下的人,应该就是这支小队的关键人物。他身材不算高大,但很精悍,穿着一件黑色的紧身背心,露出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上面纹着某种看不懂的、类似符咒的图案。皮肤黝黑,眼神锐利而带着一股戾气,左侧眉骨处有一道清晰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更加凶悍。他时不时抬手看表,显得对时间很在意。(这个人,或许就是梭温?陈默心中闪过一个名字,但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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