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堆带来的温暖和烤熟的块茎暂时驱散了身体最深处的寒意,提供了些许宝贵的能量。但这点食物对于一具严重透支、多处受伤的身体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饥饿感如同附骨之疽,并未远离,反而在得到一点点缓解后,更加清晰和顽固地折磨着陈默的神经。
那块茎提供的淀粉无法长时间维持体力,更无法促进伤口的愈合。他需要真正的食物——蛋白质,脂肪,盐分。丛林里的浆果和根茎或许能勉强维持生命,但无法让他恢复力量,更无法支撑他进行下一步的逃亡或是……别的什么。
而力量,是在这片弱肉强食的土地上活下去的唯一货币。
他设置的简陋陷阱毫无动静,或许是因为选址不当,或许是运气不佳,或许只是这片丛林里的生灵比他更懂得如何隐藏和规避危险。
时间在饥饿的煎熬和伤口的隐痛中缓慢流逝。太阳升高,林间的湿热达到了顶点,汗水不断从额头渗出,流进眼睛,带来刺痛,也浸湿了背后粗糙的布条,让伤口更加痒痛难忍。
他需要盐。不仅仅是为了调味,更是为了防止身体因大量流汗而虚脱,为了抑制伤口的进一步恶化。记忆中那撮珍贵的粗盐被依兰藏在芭蕉叶里,早已在湄公河的搏杀中失落。
还有衣服。他身上这套破烂不堪、沾满血污和泥泞的衣服,如同一面昭示着他逃犯身份的旗帜,不仅无法蔽体保暖,更是一个巨大的安全隐患。任何看到他的人,都会立刻警觉。
道德?羞耻?法律?
这些词汇在极度饥饿和生存面前,变得无比遥远和可笑,轻飘飘的如同林间升腾的雾气。在缅北园区的毒打和电击下,在金三角转运的绝望挣扎中,在湄公河水鬼的致命袭击下,那些文明社会用以束缚人性的枷锁,早已被砸得粉碎。此刻在他脑中隆隆作响的,只有一个最原始、最赤裸的指令: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这个“代价”,现在包括了曾经固守的底线。
他的目光,投向了丛林更深处。昨天在寻找水源和食物时,他似乎隐约听到过极远处传来的、若有若无的鸡鸣犬吠。那意味着,在某个方向,存在着人类的聚落。
危险。极度的危险。
任何人类聚落都可能意味着告密者、坎吉的眼线、或者对陌生人充满敌意的村民。靠近它们,无异于自投罗网。
但是……
饥饿感再次猛烈地绞痛他的胃。伤口在湿热环境下传来的阵阵刺痒和抽痛,提醒着他时间的紧迫。
赌一把。
必须赌一把。
他仔细聆听了片刻,确认周围除了自然声响外别无异常。然后,他迅速而小心地用泥土和灰烬熄灭了火堆,确保没有一丝烟迹残留。他将那几张已经烘干的、皱巴巴的纸币和粗糙的短刀仔细藏好。然后,他像一头真正的野兽,开始利用地形和植被的掩护,朝着昨天听到声音的大致方向,悄无声息地潜行而去。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踩断枯枝,不惊动任何可能发出警报的鸟兽。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朵捕捉着风声之外的一切异响,鼻子分辨着空气中除了植物腐殖气息外的任何烟火味或人畜气味。
走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林木逐渐变得稀疏,人类活动的痕迹开始出现——被踩出的小径,丢弃的破烂陶片,甚至还有一小块被焚烧过、似乎试图开垦又废弃了的林地。
空气中的味道也变了。多了炊烟的气息,牲畜粪便的味道,还有一种……晾晒食物的、淡淡的咸鱼干的味道。
盐!
这个味道让陈默的口腔瞬间分泌出唾液,心脏也加速跳动起来。
他更加谨慎,如同幽灵般贴着一棵巨大的榕树,缓缓探出头。
前方地势略微开阔,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而过。溪流对岸,坐落着一个小小的、看起来极其贫困的村庄。大概只有十几户高脚屋,比依兰她们的那个村子显得更加破败和偏僻。屋舍低矮,大多用竹子和茅草搭建,几乎看不到任何现代文明的痕迹。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晾晒着一些渔网和衣物。几只在泥地里打滚的瘦骨嶙峋的土狗,和一群毛色杂乱的鸡,在悠闲地觅食。
此刻正是午后,一天中最炎热安静的时分。村子里似乎没什么人活动,大概都在屋内歇息。只有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大的老妪,坐在一间高脚屋的阴凉廊台下,靠着竹墙打盹,手里还拿着一个未编完的竹筐。
目标:食物,盐,衣物。
陈默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整个村庄。
晾晒的衣物就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搭在几根竹竿上。其中几件灰色的粗布上衣和宽大的裤子,虽然破旧,但看起来还算完整干净。
在另一处离得稍远的屋檐下,挂着几串看起来黑乎乎的鱼干,还有一小筐可能是某种薯类或果干的东西放在地上。
盐……盐在哪里?他的目光急切地搜寻。终于,他在一间看起来像是厨房延伸出的棚屋外,看到了一个低矮的陶罐,罐口盖着叶子,旁边散落着一些白色的颗粒。就是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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