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后山。
月宫只有两个进入方法。
前门水路入口,和后门竹林出口。
月宫前门的水路被阳光染成一片清透的碧色。
水面如铺开的绿绸,映着头顶的蓝天白云,偶有微风掠过,便漾开细碎的波光,把岸边的树影揉成晃动的光斑,落在船头两人衣摆上。
乌木小船在水面平稳滑行,船头立着两道挺拔身影,宫尚角一袭靛蓝色锦袍,衣摆暗金细纹在阳光下若隐若现。
他背手而立,下颌线利落分明,目光平视着前方露出的月宫轮廓,神色沉静如深潭,连船桨划水的轻响,都似融不进他的思绪。
身侧的宫远徵穿月白色长衫,少了兄长的沉凝,多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他同样背着手,目光在水面波光与两岸竹林间流转,不像宫尚角那般全然沉在思虑里,倒会留意岸边掠过的飞鸟,或是水面游过的小鱼。
船尾侍卫身着劲装,动作娴熟地划着木桨,桨叶入水时溅起细小的水花,落在水面又迅速消散,只留下两道对称的水痕。
随着小船慢慢行进,岸边显露出一方临水的木台,寒鸦柒斜斜靠在围栏上,双腿随意交叠,一只脚踩着栏柱,手中拎着个酒坛,坛口朝下倾斜,琥珀色的酒液顺着淌下,滴落在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寒鸦柒仰头大咧咧地灌了口酒,眼神却清明,显然醉意未深。
木台中央的红木桌上,月公子早已醉倒,半边身子趴在桌上,手臂紧紧抱着个空酒坛,脸颊泛着酡红,发髻松散,一缕发丝垂在酒渍斑斑的衣襟上,偶尔发出几声含糊的呓语,连船行靠近的声响都未曾惊动他。
寒鸦柒眼角余光瞥见船头的两人,也不起身,只懒洋洋地抬起酒坛,朝着小船方向晃了晃,算是打了招呼,喉间还溢出一声带着酒气的轻笑:“哟,这不是宫尚角少爷和宫远徵少爷么?”
宫尚角目光落在木台醉倒的月公子身上,眉峰微蹙,随即抬手,手掌虚虚一压。
船尾侍卫立刻放缓动作,木桨轻悬在水面,只留船身借着惯性缓缓向前,画舫很快轻触岸边,激起一圈极淡的水纹。
宫远徵率先迈步下船,目光扫过桌上的狼藉:“你们这一大早就开始喝酒,后山的日子,倒真是清闲。”
寒鸦柒闻言,又举起酒坛灌了口酒,酒液顺着脖颈滑进衣领,他却毫不在意,晃了晃酒坛,发出 “哗啦” 的声响:“可不是一大早开始喝的 —— 从昨晚喝到现在,这坛刚见底,正打算再开一坛呢。”
寒鸦柒说着,目光瞥向醉倒的月公子,“你们月长老,自己爱人死了,孤苦伶仃的。看别人喜结连理,洞房花烛心里不痛快,非要拉着我喝酒,结果自己先醉成了烂泥。”
宫尚角缓步下船,目光落在寒鸦柒手中的酒坛上,开口道:“后山议事在即,这般醉酒误事,怕是不妥。”
寒鸦柒摸了摸下巴,将酒坛放在石桌上,伸手推了推醉倒的月公子,对方却只是哼唧了两声,依旧没醒。
他无奈地耸耸肩:“角公子放心,等他醒了,我自会提醒。倒是你们,这时候来月宫,是有要事?”
宫尚角没有半分绕弯子的意思,直言来意:“我想知道上官浅在天山的事。”
寒鸦柒从桌上摸出个干果抛进嘴里,嚼得清脆:“你问上官浅不就行了?还特意跑过来问我,怎么,是上官浅不愿意和你说?”
宫远徵不满寒鸦柒这轻慢的态度,刚要开口,却被宫尚角抬手制止。
宫尚角开口:“你应该也知道,现在上官浅的筋脉出了问题。她四年前,经脉寸断过,是在天山用秘法修复的。我想知道,她当年是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的。”
寒鸦柒脸上的散漫淡了些,他拿起酒坛晃了晃,见确实空了,便随手放在一旁,说道:“为了救一个人。”
“就她?” 宫远徵先笑了,语气里满是不信,“还会为了救一个人,伤到自己经脉寸断?”
在宫远徵看来,上官浅向来心思深沉,凡事以利益为先,这般舍命救人的事,实在不像她会做的。
寒鸦柒抬眼瞥了宫远徵一眼,没反驳,像是陷入了回忆:“在无锋,和上官浅接触最多的,除了我,就是她了。那是上官浅在无锋里,唯一一个愿意把背后托付给对方的同伴。那人任务失败被仇家围堵,上官浅为了护着她突围,硬生生替她挡了三记淬毒的重掌,才落得经脉寸断的下场。”
“是什么人?”宫尚角问。
寒鸦柒目光彻底沉了下去,像是透过眼前的湖面,望回了多年前无锋那片不见天日的训练地。风卷着树叶掠过木台,带起的凉意,竟与记忆里无锋地牢的湿冷有了几分重叠。
“也是个无锋的魅。”寒鸦柒带着几分回忆,“上官浅刚被送进无锋时,还是个攥着匕首会发抖的姑娘 —— 你别不信。”
寒鸦柒瞥了眼有些怔愣的宫远徵,“无锋的规矩是‘弱肉强食’,新进来的人要么踩着别人活,要么被别人踩死。她刚被点竹送进来的头个月,被分配去跟一个练了十年年的刺客对打,胳膊被划得见骨,夜里躲在房里哭,是那个魅偷偷摸进去,给她敷了自制的草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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