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议刚落，御史中丞便捧着弹劾奏章疾步出列。
他花白的胡须因愤慨微微颤抖，声音响彻金銮殿：“启禀陛下！臣有要事奏请！西疆瑞王目无王法，竟在钦差谢大人西进途中遣死士截杀！此等行径是为藐视皇权，意图谋反！”
他将沿途暗线搜集的刺杀证据，染血的箭羽、死士腰间刻着瑞王府徽记的令牌，一一呈上。
内侍捧着证物走过百官身前，众人看得分明，顿时又是一阵哗然。
“瑞王拥兵自重，先有卢氏私通之罪证，后有截杀钦差之行径，”御史中丞叩首在地，声如金石，“臣恳请陛下，即刻出兵清剿逆贼！”
“臣附议！”
“臣附议！”
御史台官员齐齐跪倒，满朝文武见状，亦纷纷附和。
苏沅端坐御座，凤眸微眯，眼底寒光乍现。
她等的正是这一刻。
“瑞王谋逆之心昭然若揭。”苏沅缓缓开口，声音冷冽，掷地有声，“传本宫旨意，调京畿大营三万精锐，由镇国将军率领，星夜驰援西疆，听候谢钦差调遣！”
“臣遵旨！”镇国将军大步出列，抱拳领命。
满殿文武山呼万岁，无人再敢有半句异议。
师出有名，名正言顺，这一战苏沅要瑞王再无翻身余地。
下朝之后，苏沅径直回了长乐宫，屏退所有侍从。
她提笔蘸墨，在素笺上写下寥寥数语，字迹凌厉，带着破竹之势：援兵已发，时机已到，搅动西疆风云，务必将瑞王困于孤城，瓮中捉鳖！
写罢，她以火漆封缄，抬手招来暗卫首领，语气凝重：“八百里加急，务必将此信亲手交到谢钦差手中，另外，传令西疆所有暗线，即日起听谢钦差号令，全力配合，不得有误！”
暗卫首领接过密信，身形一闪，便消失在殿外的廊柱阴影里。
苏沅走到窗前，望着天边翻涌的云层，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
京城这边已然肃清，西疆的网也该收了。
谢辞收到苏沅密信时，正与当地知府沈严在军帐中推演战局。
帐外朔风呼啸，卷起漫天黄沙，打得帐篷帆布猎猎作响，帐内烛火通明，摊开的舆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着瑞王麾下驻军的布防。
谢辞指尖捏着那封火漆未散的密信，玄色劲装的肩头落了点细沙，他垂眸看着笺上凌厉的字迹，眼底的沉凝渐渐化作锋芒。
“三万京畿精锐，三日后便到。”谢辞抬眸，将密信掷在舆图之上，声音低沉而有力，“时机到了。”
沈严是苏沅安插在西疆的暗棋，多年来一直蛰伏，闻言眼中精光一闪：“钦差大人的意思是——”
“瑞王粮草被烧，军心本就浮动，如今卢家倒台的消息传开，他麾下那些本就首鼠两端的副将，怕是早已生了二心。”谢辞俯身，指尖重重落在舆图上一座名为“黑风口”的关隘，“此处是瑞王大军的必经之路，两侧皆是悬崖峭壁，只留一道窄谷通行，正是设伏的绝佳之地。”
他顿了顿，又指向瑞王的主营所在地“定西城”：“沈知府，你派麾下的西疆府兵伪装成流民，分批潜入定西城，只需要散布消息说京中大军已至，瑞王勾结卢家谋逆的罪证，已被送往各营将士手中。”
沈知府心领神会：“微臣明白，攻心为上。”
“还有……”谢辞补充道，目光扫过帐外，“让暗线联络那些被瑞王强征入伍的牧民，许他们战后归乡，免除三年赋税，瑞王苛待下属克扣军饷，这些人便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两人正商议间，帐外传来亲兵的通报声：“大人，瑞王麾下副将张武，遣人送来了降书！”
谢辞与沈知府相视一笑，果然不出所料。
谢辞接过降书，只见上面字迹潦草，却字字恳切，张武直言自己是被瑞王胁迫，愿为内应，只求战后保全麾下将士性命。
谢辞提笔在信尾批复“既往不咎，以旗为号”，便让来人带信离去。
帐内烛火跳跃，映着两人运筹帷幄的身影，一场天罗地网正悄然织就。
而此时的瑞王府内，已是一片愁云惨淡。
瑞王摔碎了手边的青瓷茶盏，碎片溅了一地。
他身着蟒袍，面色狰狞，眼底布满血丝，显然是连日来忧思过度，早已没了半分藩王的气度。
“废物！一群废物！”赵珩指着跪在地上的几名心腹，怒吼道：“粮草被烧暗线被剿，如今连张武都敢通敌！本王养着你们有何用！”
心腹们噤若寒蝉，头埋得更低，无人敢应声。
就在昨日，卢家被满门抄斩的消息传到西疆，紧接着，京中派兵增援谢辞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更要命的是，城中不知从何处传来流言，说谢辞手中握着瑞王勾结卢家、意图谋反的铁证，不久后便要兵临城下，清算所有逆党。
一夜之间，城内人心惶惶，守军将士们三五成群，窃窃私语，往日里肃杀的军营，竟弥漫起一股溃散的气息。
“王爷，不能再等了！”一名谋士颤巍巍地开口，“谢辞那厮狡诈，如今京兵将至，我们腹背受敌，唯有主动出击拿下黑风口，才有一线生机！”
赵珩死死盯着舆图上的黑风口，牙关紧咬。
他知道谋士说得没错，可黑风口地势险要，谢辞定然早有防备。
可事到如今，他已是穷途末路，除了孤注一掷别无选择。
“传本王命令！”赵珩猛地一拍桌案，眼中闪过一丝疯狂，“明日寅时，全军集结倾巢而出，务必拿下黑风口！”
谋士还想劝阻，却被赵珩凌厉的眼神逼退，只能颓然跪倒在地，心中涌起一阵绝望。
夜色渐深，西疆的风愈发凛冽。
谢辞站在帐外，望着漫天繁星，腰间的佩剑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他抬手摸了摸怀中那只苏沅赠予的暖玉，玉质温润，带着一丝熟悉的凉意。
仿佛将京城的牵挂，也一并带到了这黄沙漫天的西疆。
“殿下，三日后臣定当献上胜利。”谢辞低声自语，声音被风吹散，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帐内烛火摇曳，舆图上的黑风口，正静静等待着猎物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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