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伯利亚无情的天时,给了不可一世的德意志战争机器一记沉重的闷棍。
连绵的秋雨,如期而至,冰冷刺骨,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从坚硬的金色草原,变成了无边无际、黏稠不堪的巨大泥沼。
雨水没日没夜地倾泻,地面迅速饱和,每一个洼地都变成了水塘,每一条原本干涸的沟壑都成了汹涌的激流。
在鄂木斯克城外一片稍高的坡地上,古德里安大将站在他那辆满是泥浆的指挥车的舱门口,眉头紧锁成了一个深刻的“川”字,脸色阴沉得如同此时的天空。
雨水疯狂地敲打着装甲板,发出噼里啪啦的噪音,密集的水帘让视线模糊不清,放眼望去,整个世界仿佛都融化在了这片土黄色的泥泞之中。
无线电耳机里,各部队指挥官发来的报告,几乎都带着难以掩饰的沮丧和焦虑:
“将军!第1装甲团报告,三辆‘野狼’在试图迂回时彻底陷住了,履带空转,泥浆没过了负重轮!我们调来了牵引车,结果牵引车自己也陷进去了!”
“步兵报告,行军速度不到平时五分之一!很多弟兄的靴子陷在泥里,用力一拔,脚出来了,靴子还留在原地!士兵们体力消耗极大,非战斗减员开始出现!”
“后勤车队完全瘫痪了!主要补给道路已经成了烂泥塘,卡车队被困在后方至少五十公里处,动弹不得!前线弹药和食品补给开始告急!”
古德里安狠狠一拳砸在身旁冰冷潮湿的地图板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该死的鬼天气!该死的俄国土地!”他低声咒骂,声音里充满了无力感。
他以此横扫欧洲和俄国的闪电战精髓——高速机动性,在这片仿佛能吞噬一切的广袤泥潭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无力。
他不得不极其痛苦地向下属各师下达命令:暂停一切大规模装甲突击行动,各部转入防御态势,巩固现有已占领的阵地和支撑点。
同时,不惜一切代价,哪怕用人推马拉,也要想方设法保障那脆弱如蛛丝的后勤线路能够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转。
一时间,工兵部队和后勤单位的地位空前提高,他们成了战场上最忙碌、也最受期待的人,与泥泞进行着一场看似永无止境的搏斗。
与古德里安在泥泞主流中艰难挣扎的困境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更北面、负责掩护漫长而脆弱北翼的瓦尔特·莫德尔中校,却似乎对这种恶劣到极致的环境安之若素,甚至如鱼得水。
莫德尔像一只经验极其丰富、耐心十足的工兵鼹鼠,穿着沾满泥浆的高筒皮靴,亲自深一脚浅一脚地巡视着每一处前沿阵地。
他检查着MG08重机枪巢的射界是否被雨水和倒伏的杂草影响,用手拉扯着冰冷的、挂着水珠的铁丝网确认其牢固程度,甚至跳下齐膝深的泥水,查看反坦克壕有没有因为积水而失去作用。
“告诉小伙子们,想办法把脚擦干,用宝贵的干布条裹好,防止战壕足病!最重要的是,保持你们的武器干燥,枪机里不能进泥沙!”
“伊万们比我们更熟悉这种鬼天气,他们随时可能利用雨雾摸上来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莫德尔的声音因疲劳和风寒而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稳定感。
他的存在本身,就像一根深深钉入泥泞土地的定海神针,让在冰冷雨水和绝望泥沼中煎熬的士兵们,多少感到一丝依靠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而在整个战线的最前沿,那些双方阵地之间模糊不清、无人控制的沼泽和灌木丛地带,埃尔温·隆美尔上校那瘦削而精悍的身影,依旧如同幽灵般活跃。
大规模的装甲突击虽然被天气强行叫停,但他手下的轻装侦察部队、以及配属给他的、精锐的“狼人”特种小队,却像适应了泥沼环境的鲶鱼和鳄鱼,更加频繁和大胆地出动。
他们乘坐着Schwerteisen半履带装甲、甚至更轻便的摩托车,或者在某些车辆无法通行的地段,干脆依靠经过严格训练的双脚,悄无声息地渗透到红军防线后方,侦察兵力调动,破坏电话线路,捕捉落单的军官或通讯兵以获取口供。
在一个尤其漆黑、雨水瓢泼的夜晚,隆美尔亲自带领一支由十余名“狼人”队员组成的精干小分队,凭借高超的夜间导航和渗透技巧,悄无声息地摸掉了红军一个负责监视德军动向的前沿观察哨。
他们用涂抹了泥浆的匕首和带着消音器的手枪解决了哨兵,缴获了尚未被销毁的、标注着周边兵力部署的局部地图和一部分通讯密码本。
当他带着这些宝贵的战利品和一身几乎与泥浆融为一体的冰冷军服返回己方阵地时,尽管疲惫不堪,脸上却带着只有最顶尖猎手成功捕获猎物后,才有的那种混合着疲惫与极度满足的神情。
“看,先生们,”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和泥水,对着迎接他的部下们说,声音因寒冷而有些发颤,但眼神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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