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猛地一沉。
原来他早就想好了,要把他哥接走。梦里问那句跟我走吧,不过是客气一下。
快走!我姨夫突然拉着我往外跑,这地方不能待了!
我们冲出老马家,锁上门,跑回巷口。雨还在下,打在脸上生疼。我回头看,老马家的窗户黑沉沉的,像个张着的嘴。
他不会来找我们吧?我声音发颤。
我姨夫没说话,只是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是串桃木符,跟马强家门口挂的一模一样。这是我找先生求的,他说,先生说,老马不是恶人,就是执念太深,有这符在,他不敢来。
可我总觉得,那符不管用。老马连马强家门口的符都能扯下来,还怕这个?
接下来的几天,相安无事。
我姨夫把老马的钥匙还了,马强的媳妇说,家里没再丢东西,也没听见奇怪的声音。巷子里的人渐渐忘了这事,修车铺的卷帘门重新拉开,换了个新老板,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又响了起来。
可我总觉得不对劲。
我妈说,我姨夫最近老爱喝酒,喝多了就坐在门口,对着老马家的方向发呆,嘴里还念叨你咋这么糊涂。有天晚上,他媳妇起来上厕所,看见他不在床上,跑到院里一看,他正蹲在地上,给两个马扎敬酒,一个是老马的,一个是马强的。
他说听见老马在跟他说话,我妈往灶里添柴,我哥不爱坐硬的,你得给马扎加个垫
我听得头皮发麻,让我妈劝劝姨夫,别总胡思乱想。
劝了,没用,我妈叹了口气,他说老马是他兄弟,不能不管。
出事的那天,是马强的头七。
我姨夫说,他前一天晚上梦见老马了。梦里老马还是穿件黑夹克,脸不青了,就是看着有点瘦,说哥的马扎我做好了,带靠背的,你帮我给他送去。
我问他送到哪,我姨夫坐在我家炕沿上,眼睛红红的,就放修车铺门口,他看得见
第二天一早,我姨夫真的找了块海绵,给马强的那个马扎缝了个垫,又找木匠给加了个小靠背,刷上红漆,看着挺像样。
他把马扎送到修车铺门口,新老板问他干啥,他说给个老朋友留的。
那天下午,我姨夫去修车铺取车,看见那个带靠背的马扎摆在门口,上面坐着个小孩,正拿着玩具扳手在上面敲。
那小孩说,我姨夫的声音发颤,是个穿黑夹克的爷爷让他坐的,还说这个舒服,你爷爷肯定喜欢
新老板听得莫名其妙,我姨夫却突然笑了,眼泪掉了下来。
他知道,老马这是满意了。
晚上,我姨夫又喝多了,坐在门口,给两个马扎敬酒。这次,他没听见老马说话,却看见马扎上的红漆亮了点,像有人用手摸过。
他走了,我姨夫跟我说,带着他哥,一起走了。
我问他咋知道的。
因为马扎不晃了,他笑了笑,以前风一吹就晃,像有人在上面坐不稳。现在不晃了,稳稳当当的,像两个老朋友,在那歇着。
后来,我姨夫把那两个马扎收了起来,放在自家仓房里,上面盖着块红布。他说,等自己老了,就带着马扎去跟老马哥俩作伴,到时候再好好喝顿酒,听老马念叨他哥的新马扎。
我妈说,这叫缘分,不管是人是鬼,心里装着念想,就不算真的分开。
有天我去仓房找东西,看见那两个马扎摆在角落里,红布掀开了一角,露出带靠背的那个,靠背上的红漆蹭亮,像有人天天坐着。
仓房的窗户没关,风钻进来,吹得红布响,像有人在笑。
我赶紧退了出来,关上门。
我知道,是老马和马强在里面坐着,像小时候那样,哥俩凑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啥开心事。
或许,有些陪伴,从来就不分阴阳。就像那个带靠背的马扎,你以为是送给他的,其实,是他留给你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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