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门口，四个孩子站在白花花的日头底下，看着那辆绿色吉普车拐过街角，消失不见。
林青青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程飞的手：“走，去找我爸！”
“你之前不是说你爸今天要去开会吗？”李向阳哑着嗓子说。
“那……那去找王叔叔？对，”林青青改口，“公安局王局长！我爸说了，有事可以找他！”
四个孩子一合计，觉得有理。王建军对她们几家都很照顾，是信得过的人。他们没直接去公安局，先回了趟军政大院，林青青想问问门卫，认不认得刚才那个男人和那辆车。
大院门岗站着个年轻士兵，姓孙，和林青青熟。看见四个孩子跑得满头大汗，笑了：“青青，这又要去哪里玩了？”
“孙哥哥！”林青青喘着气，“刚、刚才从这儿出去的那个男的，头发抹得油亮，坐上一辆吉普车的那个你认得吗？”
孙士兵想了想：“吉普车？今儿个出去的吉普车有好几辆。你说头发油亮的，是不是穿中山装，提个黑公文包？”
“对！”四个孩子齐声。
“那是县委办公室的林向华主任。”孙士兵说，“咋了？”
林青青心里咯噔一下。姓林？跟她爸一个姓？
“他……他是我爸啥人？”她问。
“这我不清楚。”孙士兵摇头，“就知道是省里派下来的干部，临时在县委办公。住大院三排五号。”
孩子们互相看看。省里派下来的干部？听起来官不小。
“谢谢孙哥！”林青青拽着其他孩子就往公安局跑。
四个孩子跑进去时，门岗的大爷还认得程飞，程秋霞的闺女嘛，以前娘俩在这工作住着呢。他笑呵呵地问：“飞飞，来啦？好久没见你了，你妈还好不？”
“嗯！”程飞点头，带着其他孩子往里冲。
刚冲进院子，他们就愣住了。
公安局办公楼门口，王建军正和一个男人握手说话。那男人穿着中山装，头发梳得油光发亮，正是他们在供销社门口看见的那个林主任！
孩子们赶紧躲到国旗台子后面，探头看。
王建军脸上带着笑，和林主任说着什么。林主任也笑着，还拍了拍王建军的肩膀。两人说了几句话，林主任转身往这边看了一眼。
国旗台子后面四个孩子大气不敢出。
“看、看见没？”张铛声音发颤，“王叔叔跟他握手……还笑……”
“他们是一伙的？”程飞慢吞吞地问。
“不、不能吧？”林青青脸色煞白。她想起她爸叮嘱的“有事找王叔叔”，可现在王叔叔跟那个可疑的男人握手谈笑…
“电影里都这么演，坏人总是藏在眼皮子底下，出其不意的地方……”
“走！”李向阳最先反应过来，拉着妹妹们往外跑，“先回家！找大人！”
“对对对。快跑！”
四个孩子像受惊的兔子，窜出公安局院子，一路狂奔回落花胡同。胡同口一群小孩在跳皮绳，“小皮球，香蕉梨，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
程秋霞正在院里晒萝卜干。八月末的太阳还好，晒几天就能收起来，冬天炖肉吃、凉拌着吃都行。看见四个孩子疯跑进来，一个个脸煞白，她吓了一跳。
“咋了这是？让狗撵了？”
“妈！”程飞扑过来，紧紧抱住程秋霞的腰。
“哎呦？这咋跑的呼哧带喘的？你们咋的啦？”
林青青喘着气，话都说不利索：“程、程姨！坏、坏人！王叔叔跟坏人是一伙的！”
程秋霞听得云里雾里：“慢慢说，啥坏人？啥一伙的？”
四个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把看见林主任、去公安局、看到王建军和林主任握手的事说了一遍。程秋霞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不能，刚王局还带着东西来嘱咐呢，走了没多大一会的功夫。而且就握个手，不一定是一伙的。”程秋霞说，“王局长是公安，跟县里干部打交道正常。”
“可那个人可疑啊！”林青青急得跺脚，“胶卷有桂花头油味，他头发就抹桂花头油！还省里派下来的，官大！”
李向阳哑着嗓子补充：“程姨，万一那人官特别大，是王叔叔都抓不了的呢？王叔叔说不定得跟他客客气气，哪怕知道他有问题也不敢得罪呢？”
这话把程秋霞问住了。她一个妇委会主任，对官场上的事懂得不多。但李向阳说得在理，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建军要是真发现那人有问题，但那人官大，王建军是不是也得表面客气？
正琢磨着，院门外忽然传来小孩子的嚷嚷声：“车！吉普车！报纸上那种！”是胡同口那群跳皮筋的小孩在喊。
程飞鼻子一动，猛地抬头：“妈……那个味……桂花头油……到胡同口了！”
“啥玩意？！”程秋霞心里一紧。她快步走到院门口，隔着门缝往外看
胡同口确实停着一辆绿色吉普车。车里坐着个人，看不清脸，但没下车，就那么停在那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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