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蒙蒙亮,杨家老宅各处便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动静。不是往日里周婆子起身烧火的声响,也不是杨大江兄弟练武前的热身,而是一种带着几分生疏和小心翼翼的步伐声。
颜氏习惯性地早早醒来,刚摸索着要披衣下炕,就听到外间传来姜妈妈压低的声音:“老夫人,您醒了?热水已经备好了。”
颜氏动作一僵,心里哀叹一声,硬着头皮应道:“哎,就起。”
等她磨磨蹭蹭穿好衣服,推开房门,就见姜妈妈和惊鸿早已端着热水、布巾、青盐等物候在门口了。
“老……老夫人,您醒了?水温刚好,奴婢伺候您洗漱。”姜妈妈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笑容。
颜氏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连连摆手:“别别别!我自己来!我自己能行!”她几乎是抢过姜妈妈手里的布巾,胡乱在脸上擦了两把,又自己去端水盆。
惊鸿连忙上前一步:“老夫人,让奴婢来。”
“不用!我还没老到端不动盆!”颜氏死死抱着水盆不撒手,仿佛那不是水盆,而是她的命根子。一番拉扯,水差点洒出来,颜氏脸上臊得通红,最后几乎是抱着水盆冲到了院子里,自己哗啦一下把水泼了,这才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
东厢房里,元娘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赵妈妈和疏影伺候得那叫一个周到细致,帮她穿衣、梳头,动作轻柔得让她浑身起鸡皮疙瘩。元娘性子软,不好意思拒绝,只能僵着身子任由摆布,连呼吸都放轻了,感觉自己像个被精心打扮的木偶。
梳头时,赵妈妈拿着梳子,手势轻柔地梳理着她的长发,嘴里还温声说着:“大奶奶头发真好,又黑又亮。”
元娘后背僵直,手里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脸上努力挤出的笑容比哭还难看,细声细气地憋出一句:“多……多谢赵妈妈。”
西厢房刘秀芝那里更是热闹。暗香性子活泼,试图用聊天缓解主子的紧张:“二奶奶,您这簪花真好看,衬得您气色更好了。”
刘秀芝干笑着,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下意识地想去接暗香手里的梳子:“我……我自己来就行……”
杨大川在一旁看得着急,想帮媳妇解围,可对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又不好上手,只能搓着手,瓮声瓮气地说:“对,对,秀芝她自己会梳!”结果越帮越忙,屋子里气氛更尴尬了。
与各院的鸡飞狗跳相比,舒玉的小院反倒是最平静的。飞燕如同她的名字,动作轻捷无声,侍立在一旁,存在感极低。她打好温水,备好青盐和布巾,便垂手肃立,并不多言,只在舒玉伸手时,适时地将东西递上,眼神专注而警惕地扫视着周围。
然而,舒玉的注意力却被顾九吸引了。顾九今日格外热络,围着飞燕打转,一会儿递上拧干的布巾,一会儿又端来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嘴里还不停地说着:“飞燕姐姐,你初来乍到,有什么不习惯的尽管跟我说。”
“小姐平日喜欢这个香味的胰子。”
“院子里哪处有台阶,夜里走路要当心。”那热情劲儿,简直堪比见了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飞燕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对顾九的示好只是偶尔点一下头,或者用极简短的“嗯”、“好”来回应,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和疏离。
舒玉捧着蜂蜜水,小口啜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在顾九和飞燕之间转来转去。九姐姐这反应太反常了。她认识顾九这么久,知道她是个外柔内刚、心思细腻的姑娘,对陌生人绝不会如此主动热情,除非……她们之前就认识?或者,顾九知道飞燕的什么底细?
她心里好奇得像是有只小猫在挠,很想立刻拉着顾九问个明白。但转念一想,顾九身上本就藏着秘密,她既然选择这么做,必然有她的道理。逼问反而不好,不如等她主动坦白。小家伙按捺住心里的疑问,决定再观察观察。
洗漱完毕,便是雷打不动的晨练时辰。
当姜妈妈和赵妈妈跟着各自的主子来到后院,看到空地上那“嘿哈”有声、拳脚生风的景象时,两人脸上的镇定终于维持不住了,齐齐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只见杨老爹稳扎马步,气息沉雄;颜氏虽然动作不算标准,但下盘极稳,额角见汗却眼神明亮;杨大江、杨大川兄弟俩更是挥汗如雨,对练起来虎虎生风;连元娘和刘秀芝也在认真地比划着基础招式,舒玉和秀秀这些个小豆丁也有模有样地跟在后面蹦跶;石磊、甲、乙等护卫更是在一旁指导、对练,气势惊人!
这……这哪是寻常庄户人家的晨起活动?这分明是……是练兵啊!两位在深宅大院待惯了的妈妈何曾见过这等阵仗?眼睛都看直了,嘴巴微张,半晌合不拢。
好不容易熬到晨练结束,众人回房擦洗,准备吃早饭。饭厅里,两张大大的八仙桌拼在一起,杨家主子们陆续落座。颜氏看着又准备侍立到身后布菜的姜妈妈、赵妈妈以及飞燕四人,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不自在。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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