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不再是之前带着血腥与沙尘的狂躁,而是化作了一种剔骨剜髓的、纯粹的酷寒。它从极北之地席卷而来,掠过已被冻得坚硬如铁的无垠荒原,发出呜呜的尖啸,仿佛万千冤魂在天地间哀嚎。铅灰色的天幕低垂,几乎要压到地平线上,零星飘落的雪沫,不是温柔的雪花,而是坚硬的、颗粒状的冰晶,打在脸上生疼。
在这片仿佛被世界遗忘的白色炼狱中,一支庞大的军队却如同三道色泽分明却又紧密绞合的铁流,沉默而坚定地向北推进。
黑色的秦军方阵,依旧是沉默的磐石。他们甲胄森然,即便在如此酷寒中,依旧保持着严整的队形。弩手们将劲弩小心裹在皮套中,防止机括被冻僵;长戟如林,锋刃上凝结着白色的霜花。他们的眼神冷硬,带着一种基于纪律和技术的绝对自信。蒙坚驻马阵前,呼出的白气在他的胡须上结成了冰凌,他眯着眼,望着前方被风雪模糊的地平线,如同一尊冻结的雕塑。
赤色的楚军骑兵,则像一团团在雪原上燃烧的烈火。他们裹着厚厚的毛皮,战马喷着粗重的白雾,马蹄踏碎冻土,发出沉闷如雷的声响。龙且挥舞着长戟,在队伍侧翼来回奔驰,用粗野的吼叫驱散着严寒带来的滞涩,他看向远方的目光,充满了狩猎前的兴奋与暴戾。楚军的悍勇,在这绝域中,更添几分原始的张力。
而汉军的队伍,则显得……灵活。他们没有秦军那样整齐划一的压迫感,也没有楚军那样张扬肆意的冲击力,但他们就像一群适应力极强的狼,散而不乱。士卒们用各种能找到的材料——破布、毛皮、甚至干草,尽可能地将自己包裹得严实。韩信骑在一匹不算神骏但耐力极佳的战马上,神色平静,目光却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形——那些被风雪半掩的丘陵、干涸的河床、以及稀疏的枯树林。他在寻找,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地利。
中军,那面象征着三方联合的巨大旌旗(黑、赤、汉帜三色交织)在狂风中剧烈翻卷,仿佛随时会被撕裂,却又顽强地屹立着。
嬴政(子婴)身披玄色大氅,领口围着银狐皮毛,骑在马上,与项羽、刘邦并辔而行。项羽依旧是那副睥睨天下的姿态,似乎严寒也无法侵蚀他体内奔腾的热血。刘邦则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球,缩在厚厚的裘皮里,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眼睛,不时嘟囔着“这鬼天气,能把卵蛋冻掉”。
“斥候回报,匈奴王庭残部,就在前方百里外的狼居胥山坳越冬。”嬴政的声音穿透风声,平静无波,却带着定策的力量,“其势已衰,其心已散,然困兽犹斗。”
项羽冷哼一声,重瞳中燃烧着终结的渴望:“正好!毕其功于一役,用冒顿单于的人头,祭奠我华夏枉死的百姓!”
刘邦搓着手,嘿嘿笑道:“霸王勇猛,自是无敌。不过嘛,这最后一仗,咱们也得打出点新气象不是?可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窝蜂冲上去乱砍,得多动动脑子,也好让日后‘议事院’那帮人看看,咱们这联盟,不是泥捏的。”他这话,看似随意,却是在点题,将眼前的军事行动与骊山达成的政治构想联系了起来。
嬴政微微颔首:“沛公所言极是。此战,非仅为一雪前耻,更为验证我等协同之极限,为‘华夏文明议事院’之诞生,献上第一份厚礼。”
他目光扫过身后虽显疲惫,但眼神中却多了一丝之前未曾有过的、名为“共同目标”的火焰的军队,沉声道:“传令,依监军司最后议定之策,三军依序展开,如臂使指,不得有误!”
“诺!”
传令兵飞奔而去。这一次,命令的传递不再是各自阵营内部的循环,而是通过一个混合了秦、楚、汉三方人员的临时通讯小队,高效地送往每一个指定的将领。制度的微光,开始在冰冷的战场上悄然流转。
决战,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爆发。
匈奴人选择了他们最熟悉的地形——一片背靠狼居胥山支脉,前有冰河作为屏障的广阔冰原。他们如同被逼到悬崖边的狼群,在单于冒顿声嘶力竭的呼喊下,挥舞着弯刀,发出绝望的嚎叫,发起了反冲锋。无数马蹄踏在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白色的雪雾被扬起,如同死亡的帷幕。
然而,他们面对的,不再是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提防的敌人。
首先响起的,是秦军弩阵那令人心悸的机括轰鸣声!不再是零散的射击,而是经过精密计算的三段轮射!黑色的弩矢如同死亡的蝗群,划破昏暗的晨空,带着尖啸,精准地覆盖了匈奴骑兵冲锋的锋线!这不是盲目的覆盖,而是基于监军司提供的前期侦察和韩信的战场地形分析,重点打击其队形最密集、冲击势头最猛的部分!数据,第一次如此深刻地与杀戮结合。
冲锋的匈奴骑阵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人仰马翻,惨叫声瞬间被风雪和弩矢破空声淹没。
“楚军!随我——凿穿他们!”项羽等的就是这一刻!他仿佛一尊金色的战神(身着金甲),乌骓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撕裂长空的嘶鸣!龙且等楚军猛将如同赤色的熔岩,紧随其后,沿着秦军弩矢撕开的口子,狠狠地楔入了匈奴混乱的阵型!他们的任务,不是缠斗,而是不顾一切地向纵深穿插,目标直指那杆飘扬着的单于狼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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