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轻纱般笼罩着渭水河畔。一支精干的马队悄然驶出咸阳东门,人数不过三十,皆作商旅打扮。为首之人,身披灰色斗篷,面容隐在风帽之下,唯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在晨光中闪烁着洞察世事的光芒。这正是化名“赵先生”的嬴政(子婴),与其贴身护卫蒙坚及精选的玄鸟卫。
马蹄包裹着厚布,踏在官道上只发出沉闷的声响。沿途所见,尽是战争留下的创伤——废弃的村落,荒芜的田埂,偶尔可见面黄肌瘦的难民蜷缩在残垣断壁间。这与嬴政记忆中那个“车同轨、书同文”,驰道纵横、村落俨然的盛秦景象,形成了刺目的对比。他沉默地看着,指节因用力握住缰绳而微微发白。蒙坚紧随其后,警惕的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如同护主的鹰隼。
临近霸上,汉军营垒的轮廓逐渐清晰。与楚军的咄咄逼人不同,汉军的营寨布局更显务实与效率。哨塔林立,巡弋的骑兵队伍纪律分明,营区内部,能听到士卒操练的呼喝声与匠人打造器械的叮当声,混杂在一起,透着一股蓬勃的生气。
“来者止步!”一队汉军巡骑迎上前,为首什长语气严厉,但并未过分倨傲,“前方乃军事重地,闲杂人等速速离去!”
蒙坚上前,递上一份名刺与一枚古朴的玉珏:“我家主人‘赵先生’,乃关中行商,特来拜会沛公,有要事相商。此物,请呈予张良先生,他自然知晓。”
那什长见来人气度不凡,且直呼张良之名,不敢怠慢,接过名刺玉珏,命人飞速回营禀报。
不过一刻,营门再次打开,出来的并非张良,而是一位文吏打扮的中年人,面容敦厚,目光却精明内敛。他快步上前,对着嬴政拱手一礼,语气不卑不亢:“在下萧何,忝为沛公麾下丞督,奉军师之命,特来迎候先生。沛公与军师正在中军大帐相候,先生请。”
张良并未亲自出迎,派萧何前来,既是礼数,也是一种不动声色的地位宣示与观察。
嬴政微微颔首,目光掠过萧何因常年处理文书而略带墨渍的手指,以及那双洞察世情的眼睛。他翻身下马,动作流畅自然,毫无商贾的市侩之气:“有劳萧先生。”
在萧何的引导下,嬴政仅带蒙坚一人步入汉营。他看似随意,实则敏锐地观察着营中一切:粮垛的堆放井然有序,兵器架上的长矛擦得锃亮,士卒面色虽带风霜,眼神却大多坚定,偶有军官路过,与萧何打招呼时态度恭敬自然,显见其管理之高效,人心之凝聚。
中军大帐并不奢华,陈设简单实用。刘邦与张良已立于帐前。刘邦今日未着戎装,一身寻常布袍,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略带市井气的热情笑容,但眼底深处的那抹精明与审视,却逃不过嬴政的眼睛。张良则依旧是一袭青衫,风姿清雅,见嬴政入内,他拱手为礼,目光平静无波,仿佛早已料到此次会面。
“哎呀呀,赵先生大驾光临,邦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刘邦热情地迎上来,如同接待一位久别重逢的老友。
“沛公客气了。”嬴政还礼,声音平和,“在下冒昧来访,还望沛公与子房先生勿怪。”
分宾主落座,侍从奉上清水。寒暄几句后,张良率先切入正题,语气温和却直指核心:“先生此来,想必非为商贾之事。如今咸阳城外,楚汉数十万大军云集,商路断绝,不知先生有何‘要事’,需此时来此险地?”
嬴政端起陶碗,轻啜一口,不答反问:“在下入营时,见营中秩序井然,士卒用命,萧先生治理之才,令人钦佩。然,在下有一事不明,欲向沛公与子房先生请教。”
“先生请讲。”刘邦笑道。
“沛公起于微末,斩白蛇而起义,聚豪杰而抗暴秦,志在天下。然,如今暴秦将倾,霸王势大,沛公夹于秦楚之间,下一步,欲如何行止?是助楚破秦,取而代之?还是……另有他图?”
此言一出,帐内气氛微凝。刘邦脸上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几分:“先生此话,似有深意啊。”
张良接口道:“天下大势,瞬息万变。良亦想反请教先生,以先生之见,当今之势,何为上策?”
嬴政放下陶碗,目光扫过二人:“在下乃商贾,不懂军国大事,只知营商之道。譬如经营,若市场已被豪强独占,后来者欲分一杯羹,是正面与之争夺头破血流为好,还是另辟蹊径,寻其薄弱之处,徐徐图之为妙?”
他顿了顿,继续道:“霸王者,豪强也。其势如烈火,然刚不可久。秦室者,昔日之主,如今困守孤城,然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沛公此时,若急于择一而攻,无论攻秦还是攻楚,即便胜,亦是惨胜,徒耗实力,恐为他人作嫁衣裳。”
“先生之意是……”刘邦身体微微前倾。
“何不坐观其变?”嬴政淡淡道,“秦楚相争,必有一伤。沛公可稳守霸上,整军经武,抚慰民心。待其两败俱伤,或可出面调停,以‘仁义’之名,收渔翁之利。届时,关中民心向背,岂不系于沛公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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