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粘稠得如同实质的黑暗,包裹着每一寸感官。时间失去了流速,空间失去了边界。唯有灵魂深处传来的、一阵阵钝器敲击般的剧痛,提醒着我依旧“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那无边的黑暗才泛起一丝微光,如同溺水之人终于浮出水面,接触到一丝稀薄的空气。
我睁开了眼。
映入眼帘的是低矮、粗糙的岩石顶壁,上面布满了潮湿的水痕和蛛网。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霉味、尘土味,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药草苦涩。身下是坚硬的板床,铺着薄薄的、带着潮气的草席。
是墨七带我来的那处枯井下的密室。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多少喜悦,反而像是一块冰冷的巨石,压在了早已不堪重负的心口。活着,意味着必须继续面对这破碎的局面,承担那无法预知的后果。
尝试移动一下手指,钻心的疼痛便从四肢百骸传来,让我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内视之下,体内的状况比想象中更糟。经脉如同干旱龟裂的土地,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原本就微弱的力量源泉几乎枯竭,只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气息在艰难维系。宗庙反噬留下的冰冷印记,非但没有消失,反而像是被那白色光柱的气息再次激活,如同附骨之疽,盘踞在灵魂深处,散发着森森寒意。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拉扯着无数看不见的伤口。
我艰难地侧过头,打量这间密室。空间逼仄,仅能容下一张板床和一个简陋的石凳。唯一的光源来自头顶斜上方的一个小小气孔,透下几缕微弱的天光,勉强照亮了方寸之地。气孔之外,隐约还能听到远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骚动声——兵马奔跑、号令呼喊、以及一种笼罩全城的、压抑的恐慌氛围。
那道白色光柱,果然引发了巨震。
我尝试集中精神,延伸出那本就残破不堪的感知力。如同盲人摸象,反馈回来的信息模糊而混乱:皇城方向能量波动极其剧烈,无数道或强或弱的气息如同受惊的鱼群,在京城这片水域中乱窜。有皇城侍卫的肃杀之气,有隐秘高手的窥探之意,甚至……还有一些原本潜藏极深、如今却被惊动的、带着古老或诡异味道的存在。
京城这潭深水,被彻底搅浑了。
目光落回自身,最终定格在左手中指上。那枚玄铁戒指依旧静静地戴着,颜色似乎比之前更深沉了些。它所散发出的微弱凉意,成了这具痛苦躯体内唯一的、奇异的慰藉。尤其是在灵魂被那反噬印记灼烧时,这股凉意总能适时地抚平一丝最尖锐的刺痛。
柳姨娘……这枚戒指,究竟还隐藏着多少秘密?
我回想起昏迷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玄铁戒指在最后关头烙印在我灵魂深处的,并非简单的“逆转”法门,而是更为精妙、也更为危险的“嫁接”。它将本该由我承受的恐怖能量,强行引导向了地底那尊白玉雕像。
这绝非巧合。
墨七和他背后的人,知道这枚戒指的特殊吗?柳姨娘留下它,是未雨绸缪,还是她也只是某个更大计划中的一环?
疑问如同沼泽中的气泡,不断冒出,却找不到答案。
当务之急,是恢复一丝自保之力。在这乱局之中,没有力量,连苟延残喘的资格都没有。
我摒弃杂念,开始尝试运转最基础的吐纳法诀。然而,过程比想象中更加艰难。这间密室似乎被某种力量笼罩,或者说,整个京城范围内的天地能量,都因那道光柱而变得紊乱、稀薄且难以汲取。每一次试图引气入体,都像是在沙漠中榨取水滴,效率低得令人绝望。
而且,一旦有细微的能量流入体,立刻就会引动灵魂深处那冰冷的反噬印记,如同在伤口上撒盐,带来新一轮的剧痛。 progress 缓慢得如同蜗牛爬行,整整一个白天的努力,也只是让干涸的经脉中,多了一丝比头发丝还要纤细的暖流。
焦躁感再次如同野草般滋生。
按照这个速度,恐怕外面天翻地覆了几轮,我也只能困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密室里。
黄昏时分,头顶气孔透下的光线逐渐暗淡。外面的骚动声似乎平息了一些,但那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却更加沉重。
就在我几乎要被无力感吞噬时,怀中那枚玄铁戒指,突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不是之前那种散发凉意的平稳状态,而是一种……带有明确指向性的悸动。
我心中一动,强忍着疼痛,将全部心神沉入灵台,小心翼翼地接触那枚戒指。
一瞬间,意识仿佛被吸入了一个奇特的通道。
不再是之前接受法诀烙印时的强行灌输,而是一种更柔和、更飘渺的连接。
我“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白光。白光中央,是那尊白玉雕像的虚影,比在宗庙地下时清晰了无数倍。她依旧面容模糊,但手中灯盏的那点星火,却仿佛近在咫尺。
一种难以言喻的、浩瀚而古老的意志,如同潮水般缓缓涌来。没有语言,没有情绪,只有纯粹的信息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