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挣扎着睁开眼,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四肢百骸。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难以名状的灼痛,喉间弥漫着浓郁的血腥气。
视线模糊了片刻,才逐渐聚焦。映入眼帘的并非那吞噬一切的黑暗,也不是冰冷粗糙的血池遗址,而是那座熟悉又压抑的地下石室穹顶。我依旧躺在冰冷的石床上,身下垫着那件属于萧煜的、带着冷冽松香和淡淡血腥味的玄色披风。
我还活着。
这个认知缓慢地渗入几乎僵滞的大脑。
微微偏头,看到宇文昊躺在不远处的另一张石床上,依旧昏睡,但眉宇间那扭曲的痛苦似乎舒缓了些许,眉心那诡异交织的冰红与炽白符文也暂时沉寂下去。那包来自柳姨娘的奇异冷香被放在他枕边,散发着微弱的、平衡的气息。
萧煜……
目光扫过石室,他就在角落,背对着我,正低头处理自己左臂上一道极深的、皮肉翻卷的伤口。动作熟练却带着一种压抑的僵硬。玄色衣袍的破损处远不止这一处,肩背、腰侧都有被强大力量撕裂的痕迹,暗沉的血迹浸透了衣料。
是为了将我从那古老祭坛的吞噬中拖出来受的伤?
我的心绪复杂难言。恨意未消,警惕未减,但一种冰冷的、基于同等处境下的审慎权衡悄然滋生。
他似乎察觉到我的注视,动作一顿,却没有立刻回头。只是沉默地拿起一旁的金疮药,有些笨拙地试图给自己的后背洒药,但那位置实在刁钻。
我撑着仿佛散架般的身体,极其艰难地坐起身。每动一下,都伴随着骨骼和经脉的哀鸣。我没有说话,只是拖着虚软不堪的双腿,一步步挪到他身后,接过了他手中的药瓶。
萧煜的身体有瞬间的紧绷,如同被触及领地的猛兽,但最终还是没有阻止,只是微微侧过头,将受伤的后背暴露在我面前。
伤口很深,边缘泛着不正常的黑气,甚至能看到隐隐的白骨。那并非纯粹的物理创伤,更像是被某种可怕的能量侵蚀后留下的痕迹。我沉默地、仔细地将药粉洒在伤口上,看着药粉迅速被渗出的暗色血液浸湿。
“那到底是什么?”我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萧煜沉默了片刻,声音低沉而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前朝国师妄图窃取天机,逆转国运,最终失败后,那场献祭所有生灵和国运本身……凝结成的‘怨核’。它依靠吞噬龙气和特殊血脉维持存在,也与这皇朝的根基扭曲地绑定在一起。宇文氏坐享江山,自然也需承受这永无止境的反噬。”
怨核……比妖树更加本源、更加恐怖的存在。
“历代皇帝,”他继续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所谓的‘真龙天子’,不过是能勉强沟通、并一定程度上借用那‘怨核’力量的人。但同时,他们也需不断地献上‘养料’,满足它的饥饿,延缓它彻底吞噬地脉、导致江山倾覆的速度。”
所以,我的外祖母,柳姨娘,我,乃至宇文昊和他的母亲……都是这“养料”名单上的一环。
“你呢?”我忽然问,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一下他伤口边缘未被侵蚀的皮肤,“你在这盘棋里,又是什么角色?被迫守护这诅咒的皇子?还是……另有所图?”
我能感觉到手下肌肉瞬间的绷紧。他猛地转过头,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锐利地盯住我,里面翻滚着各种情绪——震惊、警惕、评估,以及一丝被说中心事的阴郁。
“……本王的存在,”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就是为了确保这畸形的平衡不会过早崩溃。直到……找到彻底摧毁那‘怨核’,或者……真正掌控它的方法。”
彻底摧毁?还是真正掌控?这话语背后的含义令人不寒而栗。
“包括利用所有能利用的棋子?比如我,比如昊儿?”我毫不退缩地回视他。
“活下去,本身就需要利用和被利用。”他的回答冰冷而现实,“你有你的价值,我有我的目的。至少在摧毁那‘怨核’这件事上,我们的目标暂时一致。不是吗?”
他再次将选择摆在了我面前。不是仁慈,不是拯救,而是冷酷的利益交换和危险合作。
我低下头,继续为他包扎伤口,用撕下的干净布条一圈圈缠绕,动作缓慢却稳定。
“皇后和柳姨娘,”我换了个话题,“她们的计划是什么?柳姨娘让我身负两种烙印,她想做什么?”
“柳如湄不甘心世代为祭品。”萧煜的声音里听不出对错评判,“她偷学了某些禁术片段,妄想制造出一个既能承受‘怨核’之力、又能反过来控制它,甚至……取代皇室血脉的‘容器’。你是她的作品,而苏真真,是林贵妃和宇文铭选定的、试图窃取你成果的‘伪容器’。”
取代皇室血脉……我的出生,竟然背负着如此疯狂而庞大的野心!
“可惜,她低估了‘怨核’的可怕和皇室的警惕。”萧煜冷声道,“她也成了牺牲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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