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突然洞开,门外垂手侍立的两名小宫女显然没料到我会主动出来,俱是吓了一跳,慌忙屈膝行礼,头埋得低低的,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怯懦与惊惶:“皇子妃有何吩咐?”
阳光斜斜地打在廊下,将她们年轻却写满惶恐的脸照得发亮,却也照出她们微微颤抖的指尖。在这吃人的深宫里,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她们怕我,更怕因我而惹上祸事。
我压下眼底所有翻腾的情绪,努力牵起嘴角,扯出一个符合“受惊过度”、“柔弱无助”的苍白笑容,声音放得轻弱而沙哑,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劳烦二位,我想沐浴更衣。”
顿了顿,我又补充道,语气里带上恰到好处的惊惧余悸:“另外,能否为我寻些宁神的香料来?今日……实在吓坏了。”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宫女飞快地抬眼看了一下我的脸色,又立刻低下头去,小声道:“是,奴婢这就去准备。请皇子妃稍候。”
她拉着另一个宫女,几乎是踮着脚尖,飞快地退了下去,像是逃离什么瘟疫之源。
我退回殿内,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吁出一口浊气。演戏,从现在起,每一刻都需要演戏。
没多久,宫女们便抬来了热水和浴桶,还有几样简单的洗漱用具和一套素净的换洗衣裙。香料也寻来了,是宫中常见的安息香,气味浓郁,足以掩盖许多不该有的味道。
“奴婢伺候您沐浴。”小宫女怯生生地道。
“不必了,”我立刻拒绝,声音依旧维持着虚弱,“我自己来就好。你们……在外面候着吧,我有些怕吵。”
宫女们求之不得,连忙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直到确认门外再无动静,我才真正松懈下来,疲惫如同潮水般涌遍四肢百骸。脱去那身沾染血污、尘土和冷汗的残破嫁衣,将自己浸入温热的水中。
水温熨贴着冰冷僵硬的肌肤,却熨不平心底的寒意和层层叠叠的算计。我仔细地清洗着每一寸皮肤,尤其是手腕、脚踝和后颈的伤口,小心翼翼地避开。水流带走了污秽,却带不走深入骨髓的疲惫与警觉。
沐浴完毕,换上那身素青色的宫装,我将湿漉漉的长发擦得半干,随意绾了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只用那根金簪固定。镜子里的人,脸色依旧苍白,但收拾干净后,少了几分狼狈,多了几分冰冷的沉寂。
我将那件残破的嫁衣和所有沾血的布条卷成一团,塞到了床榻最隐蔽的角落里。现在还不能处理掉。
做完这一切,我才扬声唤道:“进来吧。”
宫女们进来收拾了浴桶等物,又点燃了那安息香。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确实有几分宁神的效果,却也像一层无形的纱,将这座偏殿与外界彻底隔离开来。
“皇子妃可要用些点心?”小宫女小声问道。
我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倦怠的神色:“我累了,想歇一会儿。若无要事,不要让人来打扰。”
“是。”宫女们巴不得如此,连忙退下,再次合拢了殿门。
殿内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我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向外望去。夕阳西下,给森严的宫墙镀上了一层惨淡的金红色。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远处偶尔走过的巡逻侍卫的身影,像沉默的剪影。
果然是被软禁了。名为静养,实为囚徒。
我合上窗,走到床榻边,却没有躺下,而是盘膝坐了上去,尝试着按照前世模糊记忆里、不知从哪听来的粗浅法门,凝神内视。
经脉依旧滞涩,灵力微弱得几乎感知不到。但不知是不是因为那诡异的精神连接,或者是我两次喂血给宇文昊,我总觉得丹田深处,那原本因为命格被夺而空空如也的地方,似乎多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不存在的……温热感。
像是一颗被深埋于冰原之下的火种,渺小,却顽固地存在着。
是因为我启动了血祭阵法?还是因为我的血特殊?
我尝试着去引动那丝微弱的热感,它却如同滑不留手的游鱼,难以捕捉。
就在我全神贯注之时——
笃、笃笃。
极轻极轻的、有节奏的叩门声突然响起。
不是宫女那种小心翼翼试探的叩门,这声音轻缓却稳定,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我的心猛地一提,所有杂念瞬间摒除,警惕地看向殿门:“谁?”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响起一个温和沉静、却自带威严的女声:“是本宫。”
这个声音……不是皇后身边那个嬷嬷,更不是林贵妃!是……
我立刻翻身下床,快步走到门边,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
门外,夕阳的余晖将廊下染得一片暖金。一位穿着暗紫色绣金凤纹宫装、头戴珠翠、面容端庄温和的中年美妇,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身后只跟着两个低眉顺眼、气息沉稳的老嬷嬷,并无其他宫人。
正是当朝皇后,柳氏。
她看起来约莫四十上下,容貌并不算极美,却自有一股历经岁月沉淀的雍容气度,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轻愁,眼神却清澈而平静,正静静地看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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