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老者的身影消失在巷尾的刹那,林薇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他斗笠边缘垂下的灰布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泛着冷光的银质发簪——那样式绝非寻常百姓所有,倒像是前朝官宦家眷常用的配饰。这细节如同一根细针,骤然刺破了她心中仅存的侥幸,让她紧贴着冰冷潮湿的墙壁,指尖深深掐进斑驳的墙皮里。
巷子里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泥土腥气,混杂着不远处酒肆飘来的劣质米酒味,可林薇只觉得喉咙发紧,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敲击,震得耳膜嗡嗡作响。方才老者驻足时投来的目光,明明隔着一层薄纱,却像带着钩子,几乎要将她藏在暗处的身影剖开。这废弃的沈家旧宅,分明是个张着嘴的陷阱,绝非表面看起来那般死寂。
是立刻转身消失在纵横交错的巷陌里,还是抓住这短暂的空档,冒险靠近探查?两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撕扯。林薇下意识摸了摸袖中那枚温润的碎玉,指尖触到玉面上刻着的细密纹路,昨夜铁蛋在私塾被陌生男子反复打听的模样、今晨在城墙上无声无息消失的白色信号烟、还有这几日如影随形的监视目光,瞬间如潮水般涌来。
退缩换不来安宁,只会让暗处的人得寸进尺。林薇咬了咬牙,将额前垂落的发丝别到耳后,眼神骤然变得坚定。唯有揭开这旧宅里的谜底,才能彻底摆脱这无尽的麻烦。况且那老者刚离开,短时间内或许不会返回,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胸腔里满是压抑的沉闷,却还是从阴影中闪出,脚步轻得像一片落叶。折返到沈家旧宅那扇破败的朱漆大门前时,指尖无意间触到门板,竟能摸到漆面下翘起的木刺——这门至少有十年没被打理过了。门上的铜锁早已锈成青黑色,锁芯里塞满了尘土和蛛网,可门板本身因年久失修,与门框之间裂开了一道不小的缝隙。
林薇侧过身,右眼贴着缝隙向内望去,只能看到庭院里疯长的荒草顶端,连抄手游廊的影子都瞧不真切。她尝试着将掌心抵在门板上用力推了推,门板纹丝不动,反而发出“吱呀”一声干涩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林薇立刻收回手,屏住呼吸听了片刻,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才敢肯定里面不仅有门闩顶着,恐怕还抵着重物。
正面进入行不通。林薇没有恋战,立刻绕向宅院侧面。墙根下积着厚厚的落叶,踩上去会发出“沙沙”的声响,她便踮着脚尖,尽量踩在裸露的石板上。根据昨夜在客栈里反复记熟的草图,还有方才观察到的墙体痕迹,她知道库房附近应该有一处破损。
果然,在宅院西南角,也就是碎玉刻痕指示的库房附近,她发现了一处墙体因地基下陷而裂开的豁口。豁口上方的青砖已经松动,几块碎砖悬在半空,仿佛随时会坠落。豁口大小刚好容一人勉强挤入,里面长满了半人高的狗尾草和枯黄的藤蔓,几乎将其完全掩盖。若不是仔细观察墙面上的苔藓分布——只有这里的苔藓因常年被遮挡而颜色较浅,根本无法发现这个隐蔽的入口。
就是这里了!林薇再次确认四周无人,连巷口卖糖人的小贩都还没推着摊子过来,才咬咬牙,从袖中取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拨开缠绕在豁口处的藤蔓。那些藤蔓的茎秆已经干枯,却还带着倒刺,不小心就会勾破衣料。她屏住呼吸,侧身将肩膀先探进去,感受着两侧粗糙的砖墙摩擦着手臂,尽量压低身体,避免碰到上方松动的青砖。
刚挤入院内,一股更浓重的气息便扑面而来——混合着尘土的干燥味、腐朽木料的酸臭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像是常年不见天日的地窖里特有的霉味。林薇忍不住轻咳了一声,立刻捂住嘴,警惕地望向四周。
院内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庭院里铺地的青砖大多已经碎裂,缝隙里长满了半人高的荒草,风一吹便簌簌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抄手游廊的栏杆大多断裂倾颓,几根腐朽的木柱歪斜着,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廊顶。廊下的石凳上积着厚厚的灰尘,上面落满了鸟粪和枯枝。
那些原本应该糊着窗纸的窗棂,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木框,破损处的木刺在风中微微晃动。黑洞洞的窗口对着庭院,像是骷髅的眼窝,正无声地注视着闯入者。整个宅院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荒草和破窗时发出的“呜呜”声,听起来竟有些像女人的啜泣。
林薇握紧了袖中的匕首,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安定了些。她凭借记忆中的草图,小心翼翼地向库房方向移动。每走一步都格外谨慎,尽量踩着砖石或坚硬的地面,避免在松软的泥土和杂草中留下明显的脚印。路过正屋时,她忍不住瞥了一眼屋内,只见里面堆放着一些倾倒的桌椅,桌面上覆盖的灰尘厚得能埋下手指,显然多年无人踏足。
库房位于院落的西南角,是一排低矮的平房,屋顶的瓦片已经掉落了大半,露出里面发黑的椽子。库房的门扇歪斜地半开着,门轴处的木头已经朽坏,风一吹便轻轻晃动,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宅院里格外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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