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那抹白色消失时,林薇正攥着半截未绣完的兰草帕子站在门后,指尖的丝线猝不及防地断了,线头蜷曲着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她骤然揪紧的心。那方叠成三角的白绢是昨夜王老三趁着月色塞给她的,临走时那汉子粗糙的手指在她腕上按了按,只说“若有变故,便将它搁在巷口老槐树下”。可此刻槐树下空空如也,只有几片被晨露打湿的枯叶蜷缩着,像是在无声地嘲讽她的轻信。
是夜风吹走了?她下意识抬头望了望巷口的老槐树,枝桠光秃秃的,连片能藏东西的叶子都没有,昨夜的风虽急,却还没到能卷走一方绢帕的地步。是被早起的路人拾去了?青石巷这一带多是做小买卖的人家,天不亮就开门洒扫的有之,可谁会特意捡起一块无名白绢?最让她心头发寒的念头如毒蛇般缠上来——是那伙缺指人发现了?前几日铁蛋在学堂外撞见的那个断了小指的黑衣汉子,那双阴鸷的眼睛此刻仿佛就悬在头顶,让她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不敢在原地多站,指尖掐着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转身回院时,恰逢陈大柱端着半盆井水出来,见她脸色发白,憨厚的脸上满是担忧:“林薇妹子,你咋了?是不是昨夜没睡好?”他以为她还在为前几日铺子被人泼油漆的事犯愁,搓着手安慰,“你别担心,我今早就去巷口张铁匠那儿打听了,他说那伙人像是外乡来的,最近没再露面,估摸着是不敢来了。”
林薇勉强扯出个笑,接过他手里的水盆:“没事,许是晨起有些凉,冻着了。”她低头舀水洒扫庭院,青石板上的水珠溅起又落下,却洗不掉心头的焦虑。目光总不由自主地飘向院门,那扇斑驳的木门此刻像一道脆弱的屏障,她总觉得下一秒就会有人踹门而入,将她和铁蛋平静的生活彻底撕碎。
铁蛋背着小布包出来时,衣领还歪着,林薇伸手给他理了理,指尖触到孩子温热的脖颈,心头的酸楚又涌了上来。她蹲下身,盯着儿子明亮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却异常严肃:“铁蛋,听娘说,在学堂里千万别跟那新来的杂役说话,他给的东西不能要,就算他主动搭话,你也得赶紧走,知道吗?”
铁蛋眨了眨眼,想起前几日娘偷偷跟他说的“缺指坏人”,重重点头:“娘我知道!先生说过,陌生人给的糖都是毒糖!我放学就跑回家,不跟任何人玩!”他伸出小拇指勾住林薇的手指,“娘你放心,我跑得可快了,坏人追不上我!”
看着儿子蹦蹦跳跳消失在巷口的身影,林薇的心却沉得更重了。她转身回了铺子,拿起针线却怎么也穿不进针孔。绣绷上的并蒂莲才绣了半朵,线色却错了好几次——她既盼着王老三能突然出现,哪怕只是带来一句“信号被风吹走”的解释,又怕等来的是苏文远出事的消息。可一上午过去了,铺子门口连个可疑的人影都没有,昨夜那声急促的“布谷”像是一场幻觉,连带着那方白绢,都仿佛从未存在过。
正午的太阳升到头顶,巷子里传来邻居家炒菜的香味,林薇却没半点胃口。她坐在柜台后,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角的木纹——被动等待从来不是她的性子,尤其是铁蛋带回的消息已经说明,危险离家人越来越近。苏文远方的联系断了,青石巷的旧宅却成了唯一的线索,老秀才临终前塞给她的那本旧籍上,用朱砂圈着的“沈家旧宅,藏于青石巷尾”几个字,此刻在脑海里愈发清晰。
一个念头渐渐成型:她得去青石巷看看。不一定非要进去,至少得摸清周围的环境,看看那宅子是不是还像旧籍里写的那样,有没有被人盯上的痕迹。总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被各种猜测熬煎得心神不宁要好。
午后,她找出那块绣了一半的牡丹绢帕放进篮子,又将那把新买的小巧匕首藏在袖管里——刀刃虽短,却足够在危急时刻自保。跟陈大柱说要去城东绣庄看新花样时,那汉子还特意叮嘱:“路上小心点,听说城东最近不太平,早点回来。”
林薇应着出了门,没有直接往城东走,反而绕到了城南的集市。她故意在布摊前多停留了片刻,眼角余光扫过身后,确认没有可疑的人影跟着,才加快脚步穿过几条小巷,朝着青石巷的方向去。
越靠近青石巷,周围的喧嚣就越少。与城南集市的热闹不同,这里的院墙都砌得很高,墙头上爬满了枯萎的藤蔓,风一吹,干枯的叶子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暗处低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混着墙角青苔的腥气,让人莫名的心慌。林薇放慢了脚步,将篮子挎在身前,假装是来寻亲的妇人,目光却像鹰隼般扫视着巷子里的每一处细节。
青石板路凹凸不平,走在上面能听到鞋底与石头碰撞的“哒哒”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两旁的宅院大多关着门,有的门楣上还能看到褪色的春联,有的则连门板都破了个洞,露出里面荒芜的院落。她按照旧籍里的记载,一步步往巷尾走,心也跟着一点点提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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