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府城高大巍峨的城门,青石板路被车轮碾过,发出“轱辘轱辘”的沉稳声响,与城门内骤然炸开的喧嚣撞了个满怀。叫卖声、车马声、孩童嬉闹声混杂着香料、熟食、新鲜蔬果的气息,像一张鲜活的网,瞬间将车厢里的几人包裹。丫丫兴奋地把小脸贴在车窗上,鼻尖几乎要触到冰凉的玻璃,小手指着街旁挂着彩绸的胭脂铺,声音脆得像刚剥壳的荔枝:“娘!你看那个红盒子!比县城里王婶的胭脂还亮!”又瞥见街角耍猴人手里的铜锣,惊得往后缩了缩,随即又笑出两个小梨涡,闹着要铁蛋看猴子翻跟头。
铁蛋坐在对面,双手拘谨地放在膝盖上,努力维持着小大人的镇定,可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般,不住地往窗外瞟。他看到穿绸缎的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从旁经过,马鬃上系着银铃,叮当作响;也看到挑着担子的货郎走得飞快,担子两头的糖人在阳光下闪着琥珀色的光。他悄悄把这些景象记在心里,想着往后若是遇到危险,这些街道的模样或许能派上用场——自从上次在县城遭遇周记的人,他便总不自觉地多了份警惕。
陈大柱坐在车夫旁的木板上,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衣角,指节都泛了白。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县城,府城的繁华远超他的想象:高耸的楼阁一层叠着一层,飞檐上雕着精致的瑞兽;街边店铺的伙计吆喝着,嗓门亮得能穿透人群;连往来行人的衣着,都比乡下和县城讲究许多。他悄悄摸了摸怀里揣着的碎银子,那是林薇卖了几次药膳攒下的,此刻竟觉得有些烫手——在这样的地方过日子,不知道要花多少银钱,他得更卖力干活才是。
林薇坐在车厢里,指尖轻轻搭在车窗边缘,目光平静地扫过街道两侧。她没有像孩子们那样显露好奇,反而在仔细观察着沿途的布局:哪家是当铺,哪家是药馆,哪个路口通向僻静的小巷,哪个位置适合观察来往行人。前世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让她养成了每到一个新地方就先摸清环境的习惯,尤其是在明知可能有危险的情况下,提前掌握地形便是多一分安全。
“师傅,前面拐进柳巷旁边的那条窄巷就到了。”林薇朝着车夫扬声说道,声音清晰而沉稳。车夫应了一声,轻轻拉动缰绳,马车缓缓拐进一条与主街的喧闹截然不同的巷弄。巷子里铺着平整的青石板,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墙头上偶尔探出几枝绿藤或红杏,空气中飘着淡淡的草木清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模样。
马车在一扇朱漆木门前停下,门上挂着一把崭新的铜锁,锁身泛着亮闪闪的光泽。林薇率先下车,从袖中取出钥匙,插进锁孔轻轻一转,“咔嗒”一声,锁开了。她推开木门,一股带着泥土和草木气息的风扑面而来,一个整洁小巧的院落呈现在眼前。
院子不大,却收拾得十分干净,青砖铺就的地面没有杂草,墙角摆着两个半旧的陶盆,里面种着几株不知名的野草,倒也添了几分生机。正房坐北朝南,有三间屋子,门窗都刷着与大门同款的朱漆,虽有些地方漆皮微微剥落,却透着古朴的韵味。东西两侧各有一间厢房,西侧厢房旁边是小小的灶间,烟囱还带着些许炭黑的痕迹。院子中央有一口小巧的水井,井口用青石板围着,旁边放着一个旧水桶;井边栽着一株有些年头的石榴树,树干粗壮,枝叶繁茂,此刻虽未开花,却能想象到夏日满树红火的模样。
“这就是咱们在府城的家了。”林薇站在院子中央,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感慨。前世她在大城市里住过宽敞明亮的公寓,却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归属感——这个小小的院落,是她带着家人在这个陌生时代扎根的第一步,是他们躲避风雨的港湾。
陈大柱和铁蛋立刻动手搬行李。马车上装着他们从乡下带来的被褥、衣物、厨具,还有林薇精心收好的草药和几本医书。陈大柱力气大,扛着沉甸甸的被褥往正房走,脚步都透着稳当;铁蛋则抱着一摞衣物,小心翼翼地走进西侧厢房——林薇说这间厢房给她和铁蛋住,东侧厢房留给丫丫,正房中间的屋子当客厅,两边的屋子分别给陈大柱和存放杂物。
丫丫则像只快乐的小鸟,在院子里跑来跑去,一会儿蹲在井边看水里的倒影,一会儿又凑到石榴树下,仰着小脸数树枝上的新芽,嘴里还念念有词:“一根、两根、三根……等开花了,就能摘石榴吃啦!”林薇看着女儿欢快的模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走过去轻轻拉住她的手:“慢点跑,别摔着了,院子里的青石板滑。”丫丫乖巧地点点头,却还是忍不住拉着林薇的手,指着石榴树问:“娘,什么时候才能吃到石榴呀?”“等夏天来了,石榴红了,咱们就能摘了。”林薇笑着回答,心中却暗忖:希望到那时,他们能在府城安稳下来,不用再担心被人追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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