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衙来的书吏和衙役办事倒是一丝不苟,当真在工坊内外仔细勘察起来。书吏李三手里攥着文书,时不时停下来记录,眉头微蹙,似乎在刻意寻找破绽;两个衙役则拿着木棍,翻查着工坊的各个角落,连堆放原料的柴房都没放过。林薇心中坦荡,紧随其后,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虽问心无愧,却也怕周记早已布下陷阱。陈大柱和赵奶奶等工人也紧张地跟在后面,赵奶奶的手不停地在围裙上擦拭,嘴里小声念叨着“菩萨保佑”,生怕出半点岔子。
工坊内部整洁有序,皂角粉、精油等原料分门别类装在陶罐里,标签贴得整整齐齐;制作香皂的木模清洗得发亮,并排摆在案台上;废水排放的渗坑周围种着芦苇,叶子青翠,坑里没有半点异味溢出,连蚊虫都少见。书吏李三绕着渗坑走了两圈,蹲下身摸了摸坑边的泥土,又闻了闻,脸色稍缓,笔下的记录也慢了些。
“看来这废水处理倒还算规矩。”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语气里的怀疑少了几分。
陈大柱松了口气,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一名衙役的叫声打断:“头儿,这里有情况!”
众人闻声围拢过去,只见那衙役正用木棍拨开工坊后院靠近墙角的一堆破筐烂草。随着木棍的翻动,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蝇虫“嗡”地一下飞散开,落在周围的墙面上,密密麻麻,看得人头皮发麻。再定睛一看,潮湿的墙角泥土上,赫然散落着一些已经腐烂发黑的动物内脏, intestines(肠子)缠绕着,上面还沾着污泥,旁边甚至有几块破碎的猪肺,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更触目惊心的是,一条明显是新近挖掘的浅沟,从这堆污物径直通向工坊的排水沟方向——沟虽只有手指深浅,边缘的泥土却还泛着湿润的光泽,显然是刚挖没多久,意图再明显不过:伪造污水污染的现场!
“林王氏!这你如何解释?!”书吏李三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文书“啪”地合上,指着那堆污物厉声问道,眼神里满是质疑,“方才你说工坊管理严格,绝无污秽,这堆东西难道是凭空冒出来的?”
林薇心中巨震,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猛地后退一步,险些撞到身后的赵奶奶。这绝不是疏忽!工坊后院每天都有工徒打扫,破筐烂草是用来遮盖废弃皂渣的,昨天她还亲自检查过,当时明明干干净净,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些东西?唯一的可能,就是有人蓄意栽赃!而且对方对工坊的环境了如指掌,知道这个角落偏僻,平日里少有人来,才敢把污物藏在这里。
是内奸!
她目光锐利地扫过身后跟着的赵奶奶、工徒小五和另外两个女工。赵奶奶脸色煞白,捂着鼻子连连后退,眼神里满是惊骇,不似作伪;小五攥着拳头,气得脸都红了,嘴里骂着“哪个缺德的干的”;两个女工则吓得躲在小五身后,眼神慌乱,却没有丝毫闪躲。林薇心中快速排除——这几人都是跟着她干了半年多的老伙计,家里的生计全靠工坊,没理由背叛她。
“差爷明鉴!”林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一口气,声音清晰而坚定,“这绝非我工坊之物!我日日在此督工,工坊内外皆要求整洁,连废弃的皂渣都要统一处理,岂容此等污秽存在?您看这沟的深浅、泥土的湿度,分明是昨夜或今晨刚挖的!这定是有人趁夜潜入,或是我工坊内出了歹人,故意放置于此,意图诬陷!请差爷明察,可询问工坊的工人,昨夜是否有人听到异常动静!”
“哼,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书吏李三显然不信,他指着那堆污物,语气强硬,“周记状告在前,如今又搜出物证,你说不是你的问题,谁信?”说罢,他便朝衙役使了个眼色,“来人,将林王氏带回县衙问话,让县尊大人定夺!”
“不可!”陈大柱猛地上前一步,挡在林薇身前,“差爷,这肯定是误会!我娘子绝不是那种人!您再查仔细些,再给我们点时间!”
“放肆!”一名衙役拔出腰间的长刀,刀鞘碰到腰带,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官府办案,岂容你等阻挠?再敢拦着,就按妨碍公务论处!”
陈大柱还想争辩,却被林薇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别冲动——跟官差硬碰硬,只会让事情更糟。
消息像插了翅膀般飞遍全村,当林薇随着衙役走出工坊时,门口已围满了黑压压的村民。人群挤在工坊门口的土路上,连旁边的田埂上都站满了人,大家伸长脖子,好奇地往里看。人群中,不少是受过林家恩惠、或是在工坊做活的妇人及其家人——王二婶子手里还拿着没缝完的布,显然是从家里赶过来的;李大叔扛着锄头,眉头皱得紧紧的,脸上带着担忧和不信。但也混杂着一些眼神闪烁、甚至隐隐带着幸灾乐祸神色的人,其中几个,林薇认得,正是村里出了名的闲汉刘二和张五,平日里游手好闲,总爱东家长西家短,前几天她还看到他们跟周记的伙计在村口的酒馆喝酒,勾肩搭背,显得格外亲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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