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晚饭定下迁居大计后,林家小院便陷入了一种忙碌而有序的节奏中。天还未亮透,院角的鸡刚打了头遍鸣,赵奶奶就已挎着竹篮去了村东的菜园,掐最新鲜的小白菜、拔水灵的萝卜——她总说府城的菜不如自家种的实在,要多备些腌菜坛子,让孩子们到了新地方也能尝着家乡味。厨房里,陶罐里的黄豆正冒着热气,是林薇前晚泡好的,要磨成豆浆给铁蛋补身子,读书耗心神,她怕孩子熬不住。
林薇雷厉风行,翌日一早便揣了两匹成色上好的细棉布,往陈满仓家去。彼时里正正蹲在门槛上编竹筐,竹篾在他手中翻飞,眼看就要收口。见林薇上门,他忙放下活计,搬来竹凳:“林娘子这早来,是有啥急事?”
林薇将布递过去,指尖拂过布面细密的纹路:“陈里正,实不相瞒,我家打算搬去府城,这边的工坊想托付您照看。”
“搬去府城?”陈满仓手里的竹篾“啪”地断了,惊得差点从凳子上站起来,他盯着林薇,半晌才缓过神,“林娘子这是要做大事啊!前阵子见你家香皂卖得红火,我就猜着不一般,没想到竟要去府城扎根了!”
待林薇说出每月付二百文酬劳,还承诺日后府城铺子招工优先考虑陈家子弟时,陈满仓笑得眼角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他喊媳妇取来红纸和墨锭,亲手写下字据,一笔一划都透着郑重。按手印时,他特意蘸了浓墨,指腹按在纸上,力道足得让红纸都微微发皱:“林娘子放心,这工坊我定看得比自家粮仓还紧!每天我都来转两圈,绝不让人糟践了东西!”
送走陈满仓,林薇便在堂屋摆开一张方桌,铺上新买的麻纸,开始列家当清单。她左手按着纸,右手握着毛笔,笔尖悬在纸上,先想起的是孩子们的东西——铁蛋的课本和笔墨不能少,那本被他翻得卷了边的《论语》,是他攒了三个月零花钱买的,每晚都要放在枕边;丫丫的布娃娃“小白”更得带着,那是铁蛋用木柴换的,丫头每晚都要抱着睡,少了它肯定要哭闹。
清单列了满满三页,林薇又逐件核对。大件的衣柜、粮囤留给陈满仓抵部分看管费,反正府城新宅家具齐全;常用的陶罐、铁锅要带走,尤其是那套黄铜炊具,是她用第一笔香皂货款买的,锅底还留着熬煮皂液的痕迹,每次用它做饭,都能想起刚开始做香皂时的艰难;还有她攒下的银钱,要仔细包在绢帕里,缝进贴身的肚兜,路上不安全,贴身放着才放心。
陈大柱则忙着工坊的收尾工作。他带着两个踏实的工徒,将晾干的香皂按形状分类:方形的装大箱,每箱三十块,供铺子零售;梅花形的裹上油纸,装小盒,每盒六块,预备送府城的绸缎庄做赠品——林薇说过,做生意要懂得让利,先让人家尝着好,日后才能长久。
装车那日,村里不少人来帮忙。王二婶子帮着缝补破损的货箱,李大叔扛着木板加固车辕,连平时不爱说话的刘大爷都来帮忙搬箱子。看着大车轱辘碾过村口的青石板,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陈大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转头对林薇笑:“这下放心了,赶车的老张是常客,路熟,明儿一准能到府城库房。”
林薇望着大车远去的背影,心里踏实了不少。这些日子,陈大柱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从前他只会埋头种地,如今指挥起工人来井井有条,遇到问题也能自己拿主意,不再像以前那样事事都要问她。她走上前,递过一块帕子:“累了吧?快擦擦汗,赵奶奶熬了绿豆汤,去喝一碗解解暑。”
陈大柱接过帕子,胡乱擦了擦脸,眼神里满是欣慰:“多亏了你,咱们家才能有今天。要是搁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能去府城买宅子。”
林薇笑了笑,没说话。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往后的日子,还要更努力才行。
日子一天天过去,铁蛋愈发刻苦。每日天不亮,他就拿着课本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背书,声音清亮得能传到隔壁。林薇怕他累着,每晚都给他炖一碗莲子羹,莲子要去芯,冰糖要放得少,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不能吃太多甜的。
铁蛋每次都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喝完就拿起课本继续读。有天晚上,林薇起夜,见他房里还亮着灯,推门进去,发现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手里还握着毛笔,纸上写着“学而时习之”五个字,笔画歪歪扭扭,却透着认真。林薇心疼得不行,轻轻给他盖上薄被,又把灯调暗了些——孩子懂事,她更要多疼惜些。
丫丫则黏人得很。她似乎感知到即将离开熟悉的环境,每天都抱着布娃娃“小白”,跟在林薇身后转。林薇收拾衣服,她就坐在旁边,把自己的小衣裳叠得整整齐齐;林薇做饭,她就帮着递柴火,虽然总把柴火弄掉在地上,却依旧乐此不疲。
有天下午,林薇正在缝补铁蛋的衣服,丫丫忽然拉着她的衣角,奶声奶气地问:“娘,府城的房子有大院子吗?能不能种月季花?丫丫想种好多好多月季花,跟小白一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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