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据点仿佛进入了某种蛰伏期。对外,雷震派出了几支精干的小队,如同触角般谨慎地探查着“夜枭”残部的动向和外界风声。对内,修复防御工事、整备武器、研究缴获资料成了主要任务。空气中少了些大战前的剑拔弩张,多了几分暴风雨后重建的沉闷与审慎。
沈砚肩头的伤疤彻底愈合,只留下一道深色的痕迹,像一枚沉默的勋章。他恢复了高强度的日常训练,但不再像从前那样带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狠厉。他的动作依旧精准迅猛,却多了一种收放自如的沉稳。偶尔在训练间隙,他会停下来,望着远山出神,目光不再是一片冰封的荒原,而是像融雪后的深潭,幽深,却有了些许映照天光的可能。
林晚的精神力恢复得比预期要快。那场核心区的透支仿佛一次残酷的淬炼,让她的频率变得更加凝练和富有韧性。她不再仅仅满足于基础的掌控练习,开始尝试着将频率更精细地运用起来——比如,更敏锐地感知周围环境的能量流动,甚至能隐约“听”到远处巡逻队员交谈时,声音在空气中引起的微弱震动。这种进步让她欣喜,也让她对自身的能力有了更深的敬畏。
那枚金属盒和里面的信件照片,被沈砚仔细收好,没有再拿出来。但林晚能感觉到,那件事在他身上留下了看不见的印记。他依旧沉默,但那种沉默不再是隔绝一切的冰冷墙壁,更像是一座沉寂的火山,内里涌动着已然被理解和接纳的、滚烫的过往。
这天下午,林晚独自在营地边缘练习。她尝试着将频率凝聚成极其细微的一束,去“触碰”一片悬在蛛丝上的落叶,想让它保持更长时间的平衡。这需要极高的专注力和控制力,她闭着眼,全部心神都沉浸其中,额角渐渐渗出细密的汗珠。
一片阴影悄然笼罩了她。
她没有睁眼,却已经知道是谁。那独特的、如同磐石般稳定而令人安心的频率,她太熟悉了。
沈砚在她身边坐下,没有打扰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专注的侧脸和那微微颤抖的、凝聚着微光的指尖。
林晚努力维持着那微妙的平衡,她能感觉到沈砚的目光,那目光不像平时那般锐利审视,而是带着一种平静的、近乎欣赏的注视。这让她心里莫名地安定,指尖的光芒也稳定了几分。
终于,那片落叶在蛛丝上坚持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长的时间,才缓缓飘落。
林晚松了口气,睁开眼,对上沈砚的目光。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和。
“控制力更精细了。”他评价道,语气是惯常的客观,但林晚却从中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意味。
“还差得远。”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用手背擦了擦额角的汗。
沈砚的目光落在她擦汗的手上,顿了顿,忽然道:“手伸过来。”
林晚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但还是依言伸出了右手。
沈砚伸出手,没有去碰她的指尖,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带着训练后特有的干燥和薄茧。他的指尖在她腕内侧几个特定的穴位上不轻不重地按压了几下。
一股微弱的、带着他独特频率波动的暖流,顺着他的指尖渡入她的经脉。那暖流并不霸道,反而异常温和,如同春日的溪水,缓缓流淌过她因为过度专注而有些滞涩的精神脉络,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舒缓和松弛感。头部那隐隐作痛的余悸,似乎也在这暖流中悄然消散。
林晚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她从未想过,频率还可以这样运用,不是攻击,不是防御,而是……疗愈?
“精神透支后,经脉会有些滞涩。”沈砚松开手,语气依旧平淡,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样会舒服些。”
林晚感受着腕间残留的温热和体内那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她看着沈砚,他已经移开了视线,侧脸在下午的阳光里显得有些模糊,耳根却似乎泛起了一抹极淡的红色。
“谢谢。”她轻声说,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
沈砚几不可查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去吧,雷叔那边可能有事。”
“好。”林晚也跟着站起来,跟在他身边往回走。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依偎着投射在青石板路上。他们没有再说话,但一种无声的、温暖的默契在空气中流淌。他不再只是那个需要她仰望和追随的“寒鸦”,她也不再只是那个需要他保护和引导的“共鸣者”。他们在彼此的生命里,都留下了无法磨灭的痕迹,也在共同面对的风雨中,找到了新的、并肩前行的方式。
回到营地中心,果然看到雷震和隐泉正站在那间充当研究室的小屋前,低声讨论着什么,脸色都有些凝重。看到沈砚和林晚回来,雷震招了招手。
“刚接到外围消息,”雷震的声音压得很低,“‘夜枭’残部活动迹象消失了,像是突然蛰伏起来。但这感觉……不太对劲。”
隐泉补充道,他手中依旧把玩着那枚“黑钥”,晶体内部的光晕平稳流转:“山雨欲来风满楼。‘主教’那些人,不会轻易放弃。他们在暗处,我们在明处,需加倍小心。”
沈砚点了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加强警戒,扩大侦查范围。尤其是……注意那些旧时代遗留的、可能与‘基石’或‘黑钥’有关联的地点。”
他的目光与隐泉手中的“黑钥”短暂交汇,两人都明白,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他们手中的这枚钥匙,究竟是打开生路的希望,还是引来毁灭的灾星,犹未可知。
林晚站在沈砚身边,感受着骤然紧张起来的气氛,心里却没有太多恐惧。她看了一眼身旁男人冷峻而坚定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旧痕犹在,新途已启。
无论前方是什么,他们都将一起面对。
夕阳沉入远山,最后一抹余晖将整个山谷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仿佛在为这短暂的宁静,涂抹上最后一道绚烂而悲壮的色彩。
黑夜,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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