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饭是在一种近乎凝滞的安静中度过的。
大锅里熬煮的杂粮粥冒着热气,烤热的干粮散发着麦香,但围坐在简易木桌旁的人都有些食不知味。牺牲者的空缺像无声的沟壑,横亘在每个人心头。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沉重的代价冲刷得所剩无几,只剩下对未来的忧虑和对逝者的哀思。
沈砚吃得很快,动作依旧利落,但眉宇间锁着一层驱不散的阴郁。林晚小口喝着粥,目光不时落在他身上,又很快移开,想起清晨他指尖那微凉的触感,耳根又隐隐发热。
饭后,雷震抹了把嘴,看向沈砚,声音低沉:“缴获的东西清点得差不多了,大部分是些常规装备和无关紧要的文件。不过……”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巴掌大小的扁平物件,“在‘鹰巢’指挥中心一个隐蔽的保险柜里找到了这个,加密方式很老派,不像是‘夜枭’近期的风格。”
沈砚接过那油布包,入手沉甸甸的。他解开系绳,里面是一个边缘有些磨损的金属盒,盒盖上蚀刻着早已模糊的、类似齿轮与星芒交织的图案——那是旧时代“守夜人”的标志。
他的手指在盒盖上摩挲了一下,眼神微凝。这盒子本身,就带着父亲那个时代的气息。
他没有立刻打开,而是抬头看向雷震。
雷震会意,解释道:“技术组的兄弟试过,物理锁很简单,但里面似乎还有一层生物识别或者能量锁,我们打不开。觉得可能跟……跟你父亲有关,就拿来给你了。”
沈砚点了点头,将金属盒收起。“我去看看。”
他起身离开,林晚下意识地想跟上,脚步刚动,却又停住。她看着沈砚独自走向他和父亲曾经居住过的那间小屋的背影,那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孤直。她意识到,有些重量,需要他独自去面对和消化。
她默默坐回原位,帮着收拾碗筷,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牵着,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那小屋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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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屋内陈设依旧简陋,保持着沈砚离开时的样子,只是多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沈砚走到窗边那张老旧的书桌前坐下,将金属盒放在桌面上。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空气中漂浮的微尘。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盒盖上那模糊的图案,仿佛能透过冰凉的金属,感受到另一个时空的温度。
他没有使用任何工具,只是将右手掌心,轻轻按在了盒盖中央。
一秒,两秒……
就在他以为判断错误时,盒子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咔哒”声。不是机械锁簧的响动,更像是一种能量回路被接通的微弱共鸣。
盒盖,自动弹开了一条缝隙。
沈砚缓缓打开盒盖。里面没有武器,没有机密文件,只有一叠泛黄的、边缘卷曲的旧信纸,和一张同样褪色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许多的沈清河,穿着一身笔挺的旧式“守夜人”制服,嘴角带着一丝温和却疏离的笑意。他的怀里,抱着一个看起来只有两三岁、眉眼与他极为相似的男孩。男孩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镜头,小手紧紧抓着父亲制服的前襟。
那是沈砚,和他几乎没有任何记忆的父亲。
沈砚的指尖在照片上轻轻颤抖了一下,一种混合着陌生、酸楚和难以言喻的悸动涌上心头。他几乎不记得被父亲这样抱在怀里的感觉。
他移开目光,拿起那叠信纸。
信纸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沈清河的笔迹。开头没有称呼,结尾没有署名,像是一些零散的日记或随笔。
【……砚儿今天会叫‘爸爸’了,虽然含糊不清,但那双眼睛亮得像星子。可惜,我不能常伴他左右。‘基石’的波动越来越不稳定,组织内部的暗流也已浮现端倪……我必须早做打算。】
【……分离‘黑钥’的过程比想象中凶险,它似乎拥有某种自主意识,抗拒被割裂。但这是唯一的办法,既能留下后手,也能误导那些觊觎者。只是苦了砚儿,要让他背负这些……】
【……他们动手了。比预想的更快,更狠。‘夜枭’……这个名字真是讽刺。也好,借此机会假死脱身,潜入暗处,才能更好地守护‘基石’的核心。只是……再也无法看着砚儿长大了。】
【……意识与核心融合的负荷越来越大,记忆开始出现紊乱。必须留下线索,给未来可能到来的‘继承者’,给我的孩子……希望他能明白,‘守护’并非枷锁,而是选择。力量的本质,在于如何使用,而非占有……】
【……最近总想起砚儿小时候,软软的一团,依赖地抓着我的手指……如果有可能,真希望他能过平凡的生活,去看海,去拥有阳光和绿萝,而不是卷入这无尽的黑暗与责任……】
信件的内容断断续续,时间跨度很长,记录着沈清河发现危机、做出决断、实施计划以及最后沉眠前的复杂心路。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悲情的控诉,只有一位父亲在命运洪流中,为了守护更重要的东西,不得不牺牲与挚子相伴的岁月,甚至自身存在,所留下的、最朴素也最沉重的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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