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还躺在包里,屏幕朝下。我把它翻过来,那条警告还在:“别碰汪璇的保险箱。”
我没有删它。
录音室的灯亮着,白光打在控制台上,映出几道反光。制作人坐在调音椅前,手里拿着一份新改的歌词稿,眉头没松开。
“副歌部分情绪还是不够。”他说,“你唱的时候像在读句子,不是在表达。”
我摘下耳机,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耳罩边缘。这已经是第三遍试唱了。词是公司写的,曲子也是别人编的,旋律流畅,适合打榜,可我一开口就觉得陌生。
“再试一次?”制作人问。
我没说话,只是把耳机重新戴上。
音乐响起,前奏走完,我张嘴,声音跟着节奏走。每一个音都准,呼吸控制得刚好,连关毅以前指出过的换气问题我都注意到了。可唱到一半,我停了下来。
“不行。”我说。
制作人叹了口气,“你现在状态不对。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我没回答。累不是原因。真正的问题是我听不见自己。
从车上回来后,我一直记得关毅说的话:“他们怕的不是你唱歌多好,是怕你开口问‘我是谁’。”
可我现在连怎么开口都不知道。
门被推开,关毅走进来。他没穿外套,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手里拎着一个牛皮纸袋。他看了眼制作人,又看向我。
“怎么样?”
“卡住了。”制作人摇头,“她进不去情绪。”
关毅走到我旁边坐下,把纸袋放在桌上。里面是一叠打印的资料,最上面是老录音室的平面图,B-4柜的位置被红笔圈了出来。
“你还记得陆老师说的吗?”他低声问我,“你母亲录的那张专辑,叫《给孩子的歌》。”
我点头。
“她说如果有一天你回来,就让你听L.M.07的最后一首。”
我喉咙动了一下。
“可你现在在唱的,是谁的故事?”他问。
我没抬头。
“你在躲。”他说,“你怕一开口,就会提到那些事。可你忘了,你的声音本来就是从那里来的——从你不知道自己是谁的时候开始的。”
我抬眼看过去。
“第一次听你唱歌,不是在舞台上。”他说,“是在后台,你妹妹要上场前,你一个人站在角落哼《月光谣》。那时候你根本不在乎有没有人听见,你只是在唱。”
我闭了下眼。那天的画面突然清晰起来。昏暗的走廊,远处传来主持人的报幕声,我靠着墙,轻轻哼着一首自己都说不清哪学来的歌。
“现在呢?”他说,“你现在怕被人听懂。”
制作人插话:“但市场需要的是共鸣,不是私人日记。”
关毅转头看他,“她的经历就是最大的共鸣。她不是普通歌手。她是从快递站走到录音棚的人,是被人藏起来又自己找回来的人。这些事不用写进新闻,也能让听众感受到。”
制作人皱眉,“可这样的歌太尖锐了,容易引发争议。”
“那就让它尖锐。”关毅说,“她不需要安全区。她需要的是真实。”
房间里安静了几秒。
我低头看着桌上的歌词纸,上面全是别人写的句子:“爱像风一样走远”“心碎在午夜街头”……这些话不属于我。
我拿起笔,在空白页上写下第一句:
“他们说我该消失,可火没烧尽我的声音。”
笔尖顿了一下,我又写下去:
“我不是遗落的回声,是被藏起的名字。”
关毅没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我把纸翻过来,试着哼一段旋律。开头是《月光谣》的调子,缓慢,低沉,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然后节奏变了,鼓点一点点加进来,像是心跳,越来越快。
我戴上耳机,按下录音键。
“他们说我该消失,可火没烧尽我的声音……”
声音一起,胸口就发紧。不是因为技巧,是因为我在说真话。
“我不是遗落的回声,是被藏起的名字 / 在灰烬里长出的根,向着光伸展……”
唱到第二句时,鼻子突然发酸。我没停,继续往下。
“妈妈,你听过我现在的声音吗?/ 那一年你没能送出的信,我还记得……”
最后一个音落下,录音键停了。
控制室那边,制作人没动。他盯着屏幕上的波形图看了一会儿,慢慢抬起头。
“这版不一样。”他说。
关毅看着我,眼里有光。
“这才是你要的歌。”制作人终于开口,“不是爆款模板,是你自己。”
我摘下耳机,手有点抖。不是因为累,是因为刚才那几分钟,我终于听见了自己的声音。
它不再是为了应付评审、为了通过审核、为了符合期待而存在的工具。它是我的。
关毅拿起桌上的平面图,“B-4柜的事还没完。但你现在有了新的武器。”
我看着纸上那几行字,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他们可以烧掉磁带,可以删掉记录,可以警告我别碰保险箱。
但他们没法让我闭嘴。
只要我还能唱,就能把真相一句一句唱出来。
“我想改编整首《月光谣》。”我说,“用它的旋律做基底,但填新的词。不只是回忆,是追问。”
制作人点头,“我可以调整编曲,加入更重的节奏层,突出情绪张力。”
“副歌部分,”我说,“我想用重复的问句——‘你是谁把我带走?谁下令让我沉默?谁以为烧掉过去我就不会回来?’”
关毅嘴角动了一下,“够狠。”
“本来就很痛。”我说。
他看着我,“那你准备好了吗?一旦这首歌做出来,就等于公开宣战。”
我握紧了笔。
“我不是第一个被挡路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我说,“但我可以是第一个把话说出来的人。”
制作人开始记笔记,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
关毅站起身,走到玻璃墙边,望着外面空荡的走廊。
“明天召集编曲团队。”他说,“这首歌,我们要做到极致。”
我低头继续写,笔尖划过纸面,发出沙沙声。
写到第三段时,我停了一下。
窗外天色渐暗,录音室的灯成了唯一的光源。
我写下最后一句:
“这一次,我不再等谁允许。”
笔尖重重落下,划破了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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