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尖划破纸面,墨迹在最后一句上晕开一小团。我放下笔,手指还搭在纸上,录音室的灯映着那行字:“这一次,我不再等谁允许。”
关毅站在我身后,没有说话,但我知道他在看。他一直都在。
我们走出录音室时,走廊很安静。整层楼只剩下远处保洁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头顶日光灯轻微的电流声。我手里攥着那张歌词纸,边走边低声跟他说副歌部分的节奏该怎么改。他点头,说编曲团队明天就能进棚。
快到安保室门口时,一个人站在那里。
他没穿公司制服,也没戴工牌,西装是深色的,领带扣得很紧。灯光照在他脸上,眼神像盯着什么早就计划好的目标。我脚步慢下来,关毅立刻察觉,侧身挡在我前面。
“你是谁?”他问。
那人没回答,只看着我。
“你已经写下了不该写的歌。”他说,声音不高,也不低,就是平平地落下来。
我心里一沉。
他知道歌词的事。
“最后一次机会。”他继续说,“停下调查,销毁所有资料。否则不只是你的事业会毁,你身边每一个为你出头的人,都会付出代价。”
他说完,目光扫过关毅的脸,又回到我身上。
我没有后退。
我把那张纸折了一下,塞进外套口袋,然后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关毅旁边。
“你们可以封杀唱片,可以烧母带,也可以让所有平台下架我的名字。”我说,“但只要我还活着,就会一直唱下去。我不是来求谁原谅的,我是来拿回属于我的名字。”
他没动,也没表情。
关毅的手轻轻碰了下我的手腕,我明白他的意思——别激怒他。可我已经不想再藏了。
“你母亲留下的东西,你不该碰。”那人终于开口,“B-4柜的事,到此为止。汪璇的保险箱,你也最好永远忘记。”
我盯着他,“所以那些火,不是意外?”
他没否认。
“你根本不知道你在翻什么。”他说,“你以为你在找真相,其实你是在挖坟。有些人死了,就该埋着。”
“那要是他们死得不明不白呢?”我问,“要是有人骗了所有人二十年,把一个孩子从亲生母亲身边抢走,让她在别人家里长大,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这种事,也该埋着吗?”
他嘴角动了一下,像是笑,又不像。
“你养父母过得很好。”他说,“你现在也算有点名气。就这样过下去,对谁都好。”
“可我不是他们以为的那个人。”我说,“我也不是你们想让我成为的那个人。我是林慕云的女儿,是我妈拼了命也要送出医院的孩子。你们拦过一次,拦不住第二次。”
他沉默了几秒,转身要走。
“等等。”关毅叫住他,“你是谁派来的?汪璇知道你做这些事吗?”
他回头看了关毅一眼,“她不需要知道。有些事,必须由别人来做。”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问,“继续发短信?还是再放一把火?”
他没回答,只是说:“下次见面,就不会这么安静了。”
说完,他朝电梯方向走去,背影笔直,像一把收进鞘里的刀。
走廊重新安静下来。
我感觉到手心出汗,握紧了口袋里的纸。关毅转过身面对我,眉头皱得很紧。
“他说的没错。”我说,“他们怕的不是我唱歌,是怕我查下去。”
“你现在不能停。”他说,“但也不能再单独行动。从今天起,所有行程我都要知道,手机不能离身,任何陌生来电都不要接。”
“你觉得他们会动手?”我问。
“已经动了。”他说,“刚才那就是动手。面对面威胁,已经是升级。”
我想起他说的“挖坟”两个字,心里一阵发冷。
“我妈到底留下了什么?”我说,“为什么他们这么怕我听到那段录音?”
关毅摇头,“我们现在只知道L.M.07磁带很重要,B-4柜曾经存在,但十年前就被清空。可陆老师明明记得那盘带子还在。”
“除非……”我忽然想到,“他们怕的不是内容,而是证明它存在过的东西。”
“比如归档记录?”他问。
“比如母带编号对应的登记簿。”我说,“如果那个本子还在,就能证明当年有人私自转移了磁带。这不是意外丢失,是人为掩盖。”
关毅眼神变了。
“你记得老录音室的管理流程吗?”我问,“母带入库是不是要双人签字?”
“必须的。”他说,“尤其是私人专辑,涉及版权和继承权,手续比现在严格得多。”
“那就一定有记录。”我说,“只要找到那份签收单,就能知道是谁在母亲死后经手了她的遗物。”
“可那种资料一般都存档案馆。”他说,“而且二十年过去,未必还能查到。”
“但有人不想让我查。”我说,“说明它还没被彻底销毁。”
我们站在原地,谁都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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