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花·冬暖花繁
第一章:寒疫突至,枇杷花紧俏
民国二十年的乌镇,刚过立春却仍浸在料峭寒意里。晨雾像一层薄纱裹着青石板路,檐角的冰棱还未完全消融,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阶前,混着隐约的咳嗽声,打破了水乡惯有的静谧。百草堂的朱漆木门刚卸下栓,就被焦急的脚步声围了个严实,黑压压的人群顺着门槛一直排到巷口,孩童的哭闹与老人的喘息交织在一起,透着令人心焦的慌乱。
王宁站在诊桌后,青色长衫的袖口挽至小臂,露出的双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常年捻药留下的薄茧,指甲缝里还嵌着淡淡的药屑。他眉头微蹙,目光扫过眼前面色潮红的妇人,伸手搭在她怀中孩童的腕脉上——那孩子不过四五岁,小脸憋得通红,每一次咳嗽都像是要把肺咳出来,鼻翼翕动着,呼吸粗重得像破旧的风箱。“栓柱娘,孩子是风寒入肺,肺气不宣才会鼻塞咳嗽。”王宁声音沉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先量个体温,我开剂疏风止咳的方子。”
他提笔蘸墨,在宣纸上写下药方:枇杷花三钱为君,搭配辛夷花一钱、桔梗一钱半,再辅以少许甘草调和药性。刚把药方递出去,身后又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阿婆被孙媳妇搀扶着走进来,老人佝偻着身子,捂住胸口不停咳嗽,帕子上竟沾着点点暗红。“王大夫,您快看看,阿婆咳了三天了,昨晚还咳出血来。”孙媳妇眼圈泛红,声音带着哭腔。
王宁连忙扶李阿婆坐下,指尖按压她的肺俞穴,又仔细观察舌苔:“阿婆是虚劳久嗽,肺络受损,得用枇杷花配伍百合、麦冬,滋阴润肺才能见效。”他转头喊了声“张阳叔”,柜台后立刻站起一个身形微胖的老者,灰白的头发梳得整齐,藏青色马褂上沾着些微烘焙后的药粉。张阳是百草堂的老药师,执掌炮制三十余年,双手粗糙得像老树皮,却能精准拿捏每味药材的火候。
“张阳叔,按方子抓药,枇杷花要上等的,文火烘过的那种。”王宁叮嘱道。张阳应了一声,转身掀开身后的药柜,拉开标着“土冬花”的抽屉,手指在药材中翻拣片刻,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掌柜的,不行啊,枇杷花库存见底了,剩下的都是些带杂质的次等货,药效怕是不够。”
这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沸水中,人群瞬间炸开了锅。“王大夫,没有药可怎么办啊?”“我家娃儿已经咳了两天两夜了!”王宁压了压手,示意众人安静,心里却泛起愁绪。冬春交替本就是流感高发期,今年的疫情格外凶猛,枇杷花性平味淡,归肺经,正是疏风止咳、通鼻窍的对症药材,如今货源告急,可如何是好?
“我去联系钱多多。”王宁快步走到后堂,拿起桌上的电话。钱多多是往来江浙沪的药材商人,脑袋圆滚滚的,总穿着绸缎马褂,为人精明却还算厚道,手里握着不少优质药材货源。电话接通后,钱多多的声音带着歉意传来:“王掌柜,实在对不住,今年浙西山区的优质枇杷花,被同德堂的孙玉国抢先一步包圆了,我这儿只剩些零散的,不够你周转啊。”
王宁挂了电话,眉头皱得更紧。孙玉国是同德堂的掌柜,为人急功近利,向来把生意看得比医德重,这次肯定是想趁机抬价,甚至垄断货源。正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哥,我有办法!”
说话的是王雪,王宁的胞妹。她梳着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身上穿着靛蓝色的粗布衣裙,裙摆沾着些泥土,显然刚从药圃回来。王雪自幼跟着父亲打理药圃,对草药的生长特性了如指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里满是聪慧。“咱家药圃后面的山坡上,长着一片野生枇杷树,现在正是开花的时候。还有后山深处,去年我还见过大片的枇杷花丛,只要咱们抓紧采摘,应该能凑够药材。”
“野生枇杷花药效虽稍逊于人工栽种的,但应急足够了。”张阳补充道,“不过采摘有讲究,必须趁晨露未干时采收,花瓣上带着露水,才能最大限度保留药性,要是等太阳出来晒过,药效就散了。”
“我去帮忙采摘。”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位身着素色布裙的女子,长发用一根木簪绾起,面容清丽,眼神沉静。她是林婉儿,半年前来到乌镇,隐居在镇子边缘的小院里,平日里很少与人交往,却偶尔会来百草堂请教草药知识,王宁隐约知道她懂些草药辨识与应急处理,像是隐于市井的护道者。
王宁有些意外,随即拱手道谢:“多谢林姑娘仗义相助,山路崎岖,还要劳烦你多费心。”林婉儿微微颔首:“医者仁心,能帮上忙是应当的。我熟悉后山地形,连夜采摘,明日一早就能送回来。”
王雪立刻转身去收拾采药工具,背上粗布背包,里面装着小剪刀、竹篮和辨认药材的图谱。“哥,你放心,我和林姑娘一定把最好的枇杷花采回来。”她眼神坚定,麻花辫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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