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安德森
乔恩·洛格奎斯特于晚年发疯。
安德森神父闭起眼，那简短的文字像是无法消去幽灵般在他黑暗的世界里浮起。一个总督，一个原本是雇佣兵的总督，居然因为晚年发疯而死在了自家后院的池塘里。这种事看上去也还算正常，但细细品味下来，安德森是越看越奇怪。
“乔恩·洛格奎斯特的发疯是有原因的，”睁开眼，安德森盯着玛利亚淡淡说道，“而且这背后隐藏着惊人的秘密。”
玛利亚修女没有犹豫就点了点头。
果然。安德森神父的心一下子就沉重了许多，原本以为是荒诞无稽的任务，没想到背后居然还会有波折。
“这个原因的种子，在乔恩·洛格奎斯特第一次踏上哥谭的土地的时候，就已经埋下了。”
玛利亚点头。
“乔恩·洛格奎斯特自己也知道这个秘密。”
玛利亚迟疑了一下，摇了摇头。
不知道？安德森神父的眉毛锁在一起，他的手轻轻拂过文献上的字，上面说着：“与乔恩·洛格奎斯特在一艘船上的勇士，在回到挪威的时候，只剩下了三个。当他们面黄肌瘦、浑身恶臭地踏上挪威的故土的时候，没有人来欢迎他们，因为他们实在是……太不像人了，要不是嘴里还在倾吐嘶哑的丹麦语，可能没有人会把他们与那些出航的人联系到一起。”
太不像人了。是被航信折磨的吗？还是另有隐情呢？安德森神父心中升起猜想，一个让他觉得丧尽天良的猜想。
“乔恩·洛格奎斯特在回航的时候，与他的手下进行了火拼，在取得胜利后……他带着自己的手下吃掉了那原本隶属于他的水手。”
玛利亚修女瞪大了眼睛，捂住嘴巴跪在地上开始干呕起来。安德森神父怜悯地看着玛利亚，从口袋里掏出叠好的手帕递了过去。
他见过太多太多惨绝人寰的事，所以很多时候，就算是他想用比较好的方面来揣测那些人的言行，他也无法做到。现在看来，自己是误打误撞地猜对了事情的结局，只是……
“玛利亚。”
“为什么？”
迎着那对纯洁的眸子，安德森有些沉默，半晌后，他慢慢地说道：“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人都沐浴在主的光辉下的，也不是所有沐浴在主的光辉下的人，都是正义的。你还小，还年轻，还很天真，教会的人把你保护得太好，没有让你看到太多这世上本就有的龌龊与黑暗，所以你现在不得不成熟起来，因为如果你尽快成熟，你要见到的自己所不能容忍的，就会更多。”
“可我还是无法接受。”
“那就让主的光辉洒遍世界吧，这样的话，兴许会好一点，”安德森温柔地用帕子擦去玛利亚嘴角残余的狼藉，轻轻把她拉了起来，“好了，告诉我答案是什么？”
“……您是对的。”
“果然。”
安德森神父喃喃着转头看向放在桌子上的文献，在沉思几刻后，笑了起来。
玛利亚看到了安德森神父不断抽搐的鼻子。
“啊，看来这个国家果然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凭着这点东西在这里待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安德森走到门前推开，转头看向站在原地的玛利亚，“你要一起来么，玛利亚？”
“外面，有什么？”
“嗯，血与火的试炼，这份试炼并不应该属于你，但我觉得——”安德森眼镜片后的神情温柔下来，“你还是应该熟悉一下。”
玛利亚的脸登时苍白起来，她手指绞在一起，但还是走到了安德森身边。
“很好，走吧，玛利亚修女，让我们一起去看看那远道而来的劫道人吧。”
走出封闭的房间，玛利亚惊奇地发现玻璃窗外面的天居然已经暗了下来，方才来到图书馆的时候，外面还是艳阳高照的天气。自己已经和安德森神父在图书馆里呆了这么长时间了么？
“拿着。”
“唉？”看着被塞到自己怀里的那几张泛黄的圣经原文，玛利亚有些不知所措，“这不是安德森神父的武器吗？”
“武器我多的是，你拿着也没有关系。等会打起来了，你可以借助这些东西保护好自己。”安德森神父低语道，带着玛利亚穿过正在自习的发色、肤色都不一的人群，走出图书馆的大门，来到一处小巷子里，转身朝巷子外面看去。
“我想你也差不多，该出来了吧，都跟了一路了。”
巷子外面凭空多了一道长长的影子，影子的主人走过巷子拐角，走进巷子里，与安德森对峙。
那是一个高瘦的人，一身褐色的风衣长裤，黑皮鞋，黑手套，帽檐宽大的褐色帽子将他脸遮挡在了一片阴影之中看不清楚。
“你很敏锐，教廷背叛者十三科的王牌，亚历山大·安德森。”那个高瘦的人的嗓音十分沙哑，音色好像是男的。
“呵，看来知道我的名字么？”
“你的名字在世界的里侧家喻户晓，”高瘦的人伸手缓缓掏进怀里，从里面掏出一个皮夹子举到身前，皮夹子打开，露出里面文件的模样。
“联邦调查局（FBI），贝伦·坎贝尔，因为您的赫赫威名，所以不得不在暗中对您的一切举动进行观察检测，并定时向总部传输相关信息，请您谅解并加以配合。”
安德森神父笑了一下，从怀里掏出一本封皮漆黑的书，慢慢打开。
“联邦调查局的威名我还是清楚的，但是呢，你给我的感觉可不像是联邦调查局的人啊，”安德森说话的时候，视线没有从贝伦·坎贝尔身上挪开哪怕一秒，“证件都给我看了，为什么不让我看看你帽子下的脸呢？”
空气沉默了一会。
“可以，”贝伦·坎贝尔答应道，拿下帽子，露出了他藏住的面容，看上去有些过分的苍白与僵硬，“这下子您满意了？”
“满意了，毕竟你很真诚么，但是呢，”安德森嘴角扯开笑容，“我还是不满意啊——
“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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