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他深拥住她，可笑的是，这一抱，竟然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亲昵。
陈嘉赐眼眸深幽地盯着他，二者僵持不下，陈嘉元不肯放过沈书婉，陈嘉赐也不敢贸然出手。
到如今，他心中究竟是恨，还是爱？亦或是到了最后恨至病态的爱意？
“我爱你爱到就算我的一颗真心被你弃之如履甘之如饴。”
“我爱你爱到就算你从头到尾对我虚情假意也毫不介意。”
“我爱你爱到知道一切真相也不愿意放手不想将你拱手让于他人！”
“婉儿，我是真心想娶你的，我真心想要跟你瓜分这天下，想要与你年年岁岁的......”
他声音低沉哽咽，如今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竟令人无端生出几分怜悯与同情，很难想象那么一个自私不堪，手段残忍的男人，到如今竟然这么卑微到不留余地！
沈书婉心中的震撼不比在场任何人少，好像有许多话要说，真正开了口那些话却又卡在嗓子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得微张着嘴，任凭眼泪颗颗砸落至太子的手臂上而不自知。
“对不起......”
太子心中积郁的所有怒火和苦楚全部被她的这句对不起激发到了顶峰，此刻横竖都是死路一条，理智完全被怒火烧至灰烬，先前对沈书婉所有的怜惜都抛至了十万八千里。
他狠狠地说道：“陈嘉赐，沈家跟同废太子一同谋反！犯下弑君夺位之罪！沈家上下所有人都要诛连九族！你不是喜欢她吗？那我倒想知道在天下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你该如何对待她！是秉公执法将她斩首？还是徇私枉法要金屋藏娇呢？”
沈书婉冷静的眸子里因他这席话终于闪过微微惶恐与失措，呼吸骤然变得不稳。
她的处死是注定的，可她知道，陈嘉赐一定会违抗圣令，就算背负全天下的骂名也会让她活下来。
陈嘉赐凄惨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婉儿，你说你那心中之人，在大义公正和儿女私情面前究竟会如何选择呢？”
或许是走投无路的心心相惜，那抹惶恐害怕在他眼里，恍然间竟然让他觉得心中有了无限安慰，那一点凄惶之态，正是这楚楚可怜的凄惶，又让他的心一动再动。
刹那间......那一刹那，她就是他的婉儿，她是属于他一个人的婉儿！
于是他忽然有了一个绝妙的计谋，抬起头眼神空洞又无力，朝陈嘉赐嘴角一咧，笑道：“十三弟，要不我替你杀了她吧？这样是不是为你解决了一个棘手的问题？嗯？”
“住手！”
在众人的惊呼下，陈嘉赐却显得格外冷静，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多出了一把弓箭，陈嘉元决定头破血流之时，那一箭早已先他一步，“当”地一声清脆之声，剑脱落手，又是一剑疾发，在所有人惊到咋舌的情势下那一箭不偏不倚，正好射中陈嘉元心脏！
一如当初那只刚好划过他手腕的箭那般精准力足！
这场博弈最终以太子陈嘉元的死而告终。
在这深冬时节，寒风簌簌来袭，吹得每个人心中惶惶而又怅惘。
沈书婉披着厚厚的貂裘，坐在火炉旁望着屋外飘下的雪花，雪越下越大，下得格外沉重，她的心也跟着这场雪一样，似有一团厚重的棉絮压在胸口，用力地呼吸一口气才能勉强活下来。
门被轻轻推开，不用回头也知道来人是谁。
突然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从后方拥了上来，熟悉的味道充斥于鼻尖，耳边响起那温暖的声音。
“我回来了。”
“我等你好久了。”她折过身，眉目温柔，怀住他的腰，将脑袋埋入他的胸膛，深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受他身上的气息。
“说了以后用不着等我回来吃饭，怎么还是这么不听话？”
“就是想等你呀，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吃饭，未免还是太冷清了。一家人不就应该坐在一起吃饭的么？”
陈嘉赐低头看着她扬起的脸，佯装怒意瞪着她，满眼的宠溺从眼里溢出来又满，满了又接着溢了出来，如此往复，生生不息。
“那以后我尽量早点从公务里脱身，偷偷溜回来陪你吃饭好不好？”
“皇上不会责怪你么？”
陈嘉赐笑道：“他责怪我也不是一两天了，还怕这多的几回几时回？”
她不再回答，拉着陈嘉赐的手做到桌前，替他盛好了饭，微微笑道：“吃饭吧，再不吃就冷了。”
自从那件事之后，沈家的人无论大小老少，一切仆人丫鬟均被杀害，只有沈书婉，因为陈嘉赐存着私心，硬生生违抗皇上的命令将其藏在自己宫内，惹得朝中满朝大臣皆是不满。
“对了，下午我得出去一趟，可能回来会比较晚，知道你我不回来就不会乖乖吃饭，所以啊，现在多吃点，免得我回来的时候都饿成什么样了。”
“知道了，我还需要你担心吗？”
“你啊，最让我担心的不就是你了吗？”
可让他想不到的是，本以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稳妥，可噩耗来临的却是真真切切。
沈书婉看着面前递过来的那杯毒酒，还有皇上冷漠的脸。
皇帝经过上回从地狱门前被强行扯了回来，瘦得已经脱相，可眉宇间那股狠劲却依旧清晰可见。
“你也知道，只要你还在世上一天，赐儿就永远要被人看不起一日，他就永远在人前抬不起头一日，既然你如此深爱于他，朕今日就替你做个了断，把酒喝了吧，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她会意，早就知晓了他说的这一切，于是双膝跪在地上，深深朝拜道：“谢皇上恩赐！”
在最后的时间里，她的意识逐渐远去，眼前渐渐看不清所有事物，思绪开始飘向远方，竟然出现了错觉。
她看见陈嘉赐神色慌张朝她跑了过来。
她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冷，远处传来哀乐声，还有耳边那低声的抽泣和崩溃的哀求声，她再也没有力气睁开眼睛了，可嘴角还是上扬，她知道，她躺在最爱的人的怀里，而那个人在为她哭泣。
“太医！快传太医！沈书婉，你不要睡，你要是睡了我下辈子绝对不会原谅你！沈书婉，你睁眼看看我，你看看我。”
是错觉，还是真实？
她已经分不清了，只觉得竟然无比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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