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珠的死,像一颗小石子投进尚书府这口繁忙的古井,只溅起几缕涟漪,便迅速被日常的琐碎与甄选的热潮淹没。府里的下人很快将注意力转回“谁能当选副管事”的热议中,浆洗房的丫鬟们照旧端着木盆穿梭在井边与晾衣场,只有秀珠生前相熟的几个婆子,会在夜里纳鞋底时,偶尔抹着眼泪叹一句“可惜了这姑娘”,再无更多声响。
可曹芸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总也放不下这件事。她从不是爱管闲事的人,可经历过柳姨娘构陷、嫡子中毒两桩大案后,她对府里任何“非正常死亡”都多了层本能的警惕——她太清楚了,很多时候,那些能撼动根基的真相,就藏在这些被人轻易忽略的“意外”里,像沉在水底的石头,不捞起来,永远不知道下面压着什么。
她开始不动声色地搜集信息。打水时遇到浆洗房的丫鬟,她会装作闲聊,随口问起秀珠:“前阵子总见秀珠姐姐来井边,怎么这几天没见着?”丫鬟一边搓着衣裳,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别提了,人没了。说起来她最近是有点怪,魂不守舍的,上周还把满满一盆衣裳都打翻了,挨了管事好一顿骂。”另一个丫鬟凑过来,压低声音补充:“我娘说她怕是撞了邪,不然好端端的怎么会精神恍惚?”
这些零碎的信息,像拼图碎片般在曹芸心里堆积。直到她找到与秀珠同住一屋的小丫鬟杏儿,才挖到了更关键的线索。那天傍晚,曹芸特意绕到浆洗房附近,趁杏儿独自晾衣裳时,递了块从自己份例里省下的桂花糕:“杏儿妹妹,我听说秀珠姐姐的事了,你别太难过。”杏儿接过糕,眼圈瞬间红了,抽噎着说:“秀珠姐姐人可好了,还总帮我叠衣裳……她走的前一晚,我起夜时看见她坐在床边抹眼泪,我问她怎么了,她就说想家,别的什么都不肯说。”
想家?曹芸捏着衣角的手指紧了紧。情绪低落、精神恍惚,再加上“想家”的由头,似乎刚好能串起“失足落水”的逻辑——一个满心委屈的丫鬟,清晨天不亮去井边打水,脚下一滑跌进池里,听起来天衣无缝。
可偏偏是这个“时间点”,让她心里的疑团越滚越大。秀珠死在甄选消息公布后第三天,正是府里人人盯着“副管事”职位、各怀心思的时候。她若只是个普通丫鬟,倒也罢了,可曹芸总想起那天傍晚撞见的画面——秀珠躲在墙角,跟灰衣小厮争执“账本”的模样。一个浆洗房的丫鬟,怎么会牵扯到“账本”?又怎么会在争执后没多久,就“意外”溺亡?
这些疑问像根刺,扎在曹芸心里。她望着远处锦鲤池的方向,暮色正一点点漫过池边的青石板。不行,她必须去现场看看,哪怕只能找到一丝一毫的破绽,也比让真相永远沉在水底好。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曹芸就借着“去花园修剪晨露枝叶”的由头,绕到了锦鲤池边。池水平静无波,倒映着灰蒙蒙的天,池边的青石板上还沾着露水,滑得能照出人影。她蹲下身,仔细查看秀珠“失足”的那片区域——石板上除了零星的青苔,没有任何拖拽的痕迹,只有几个模糊的脚印,像是被人刻意保留下来的“证据”。
她又沿着池边慢慢走,目光扫过柳树下、栏杆旁,忽然停在一处不起眼的草丛里——那里藏着半枚断裂的银簪,簪头是简单的梅花样式,看起来像是丫鬟常用的饰物。曹芸心头一跳,小心翼翼地用树枝拨开草丛,将银簪捡了起来。这簪子,会是秀珠的吗?如果是,它为什么会掉在这里?
晨风吹过,柳枝轻轻晃动,水面泛起细碎的波纹。曹芸攥着那半枚银簪,心里的疑云不仅没散,反而更浓了——秀珠的死,恐怕真的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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