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三十,岁除之日。
京城笼罩在浓浓的年味里,鞭炮声零星响起,空气中弥漫着烟火气和各家各户飘出的饭菜香。
虽不比昔年宁荣两府祭祀之盛大、宴席之奢华,但在宝玉和黛玉居住的这处相邻小院里,也自有一番劫后余生、温馨团聚的景象。
这两处小院早已洒扫干净,门楣上贴了宝玉亲手写的春联,虽笔力不及当年贾政严苛要求下的工整,却多了几分随性与真切。
院内廊下也挂起了红灯笼,在暮色初临的寒意中散发着融融暖光。
今年的年夜饭,设在了宝玉这边。
正如晴雯所想,如今能聚在一起过节的,也就这么些人了。
贾政和王夫人坐在主位,虽衣着朴素,神色间却比在狱神庙时舒展了许多。
宝玉和黛玉坐在一侧,黛玉穿着浅碧色绣折枝梅的袄裙,外罩月白绫子鼠皮里的鹤氅,气色较之前好了不少,眉宇间那抹轻愁淡去,添了几分安宁。
凤姐带着巧姐儿坐在另一边,凤姐穿着一身绛紫色缎面袄子,脸上虽仍有病容,精神却好了许多,眼神不再是以往的锐利精明,而是沉淀下来的平和。
巧姐儿穿着大红袄子,梳着两个小鬏鬏,乖乖坐在母亲身边,好奇地打量着众人。
探春也来了,她穿着一身较为鲜亮的杏子红绫袄,神色间却难掩一丝因赵姨娘疯癫、自身前程未卜而带来的郁郁。
袭人则安静地侍立在王夫人身后不远处。
至于鸳鸯、麝月、紫鹃、平儿等,则另开了一桌在稍间,同样是笑语晏晏。
看着这济济一堂,却与昔日荣国府除夕夜数百人喧闹的场景天差地别,王夫人不由轻轻叹了口气,眼中泛起泪光:“往年这时辰,老太太在时,何等热闹。。。如今,就只剩我们这些个人了。”
贾政闻言,神色也是一黯,却强自镇定道:“夫人莫要伤怀。能一家平安团聚,便是最大的福分。何况今日还有凤丫头、三丫头、晴雯她们在,亦是难得。”
宝玉忙接口道:“父亲说的是。林妹妹身子也大好了,巧姐儿也乖巧,云妹妹虽在卫家,也遣人送了年礼来,这便是吉兆。”
他如今说话,也多了几分沉稳周到。
凤姐强笑了笑,给王夫人布了一筷子菜:“太太快别想那些了,如今咱们能这样清清静静地吃顿团圆饭,不知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呢。快尝尝这糟鹌鹑,还是平儿按旧年府里的方子做的,味儿倒还正。”
探春也收敛心神,勉强笑道:“二嫂子说的是。咱们如今虽不比从前,但人心在一处,比什么都强。”
晴雯坐在黛玉下首,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心中亦是感慨万千。
谁能想到,昔日荣国府金尊玉贵的宝二爷、林姑娘、琏二奶奶、三姑娘,还有老爷太太,会在这般寻常的小院里,围着这样一张不算大的桌子吃年夜饭?
世事变迁,莫过于此。
但看着众人脸上那份劫后余生的庆幸与彼此扶持的温情,又觉得,这或许才是最为真实珍贵的团圆。
王夫人看着灯下儿女环绕,又看看坐在黛玉身旁、气度沉静的晴雯,心中百感交集,不由问道:“晴雯,你与贺将军,婚期可定下了?”
这话一出,众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晴雯。
凤姐笑道:“可不是!这可是眼下咱们这些人里头一桩顶顶大的喜事!快说说,定在什么时候?我们也好好准备准备,给你添妆!”
晴雯在众人含笑的目光注视下,微微红了脸,轻声道:“纳征时,定的择期是在今年三月十二。至于具体的婚礼日期,贺将军和他父母的意思是依着我的想法来,这两月边忙着筹备,我还没想好。”
“三月十二?好日子!”宝玉拊掌笑道,“那时节春暖花开,正是好时候!”
黛玉拉着晴雯的手,眼中是真切的欢喜:“姐姐觅得良缘,又有北静王主婚,贺家父母又如此开明尊重,真真是苦尽甘来了。”
凤姐盘算道:“三月里择期,婚礼怎么也得几个月后,时间倒也充裕。你的嫁妆自有你的体面,我们这些人的添妆也不能落了后,得好好琢磨琢磨。” 她虽不再掌家,那份精明干练却还在。
探春也道:“晴雯姐姐即将大喜,我虽没什么好东西,也定要尽一份心的。”
鸳鸯在一旁听着,也默默记下,想着自己该准备什么。
席间气氛渐渐活络起来。
巧姐儿童言稚语,逗得大家不时发笑。
宝玉说起自己偶尔教几个邻家孩童识字的趣事,言语间却有种踏实的满足。
黛玉偶尔轻声补充几句,目光与宝玉交汇时,带着淡淡的、无需言说的默契。
凤姐也说了些庄子上的琐事,语气平和。
探春虽话不多,却也努力融入这份难得的温馨里。
炭盆烧得旺旺的,桌上摆着各色干果、蜜饯和屠苏酒。
趁着夜还未深,凤姐带着巧姐儿平儿跟众人告辞,先行回竹意居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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