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驶出荣宁街,碾过积雪的街道,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朝着城外而去。
晴雯坐在摇晃的车厢里,手心因紧张而微微出汗。
她紧紧攥着袖中那枚冰凉的玄铁令牌,心中反复盘算着待会儿要说的话。
车子出了城门,又行驶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终于在一处看起来颇为普通的院落前停下。
院门紧闭,门上没有任何牌匾标识。
车夫跳下车,有节奏地敲了敲门。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看清来人后,才完全打开。
韩铮竟亲自等在门内,他今日也是一身寻常商贾打扮,见到晴雯,快步迎上,低声道:“姑娘,里面请。人都到了。”
院子从外面看不大,里面却别有洞天,是典型的作坊格局,晾晒着各色布匹,几个工人模样的男女在忙碌着,见到他们,只是看了一眼,便继续低头干活,显然都是知情人。
韩铮引着晴雯穿过前院,来到后院一间僻静的厢房前。
“姑娘,人在里面。我在外面守着。”韩铮沉声道,替她推开房门。
晴雯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桌两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寒意。
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院中积雪的阳光。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此人年约三四十岁,面容普通,是那种扔进人海便再难寻见的样貌,但身姿挺拔如松,眼神沉静如古井,没有丝毫波澜,却自有一股久经沙场、见惯生死的凛然之气。
他穿着深灰色的棉袍,打扮与韩铮类似,但那股内敛的气势,却绝非寻常商人所有。
他的目光落在晴雯身上,平静无波,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却又带着洞察一切的锐利。
晴雯稳住心神,反手关上门,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从袖中取出那枚玄铁令牌,上前两步,放在桌上。“阁下验看。”
那暗卫首领目光扫过令牌,并未立刻去拿,而是又看了晴雯一眼,似乎要在她脸上找到某种确认。
片刻后,他才伸出手,拿起令牌。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动作沉稳。
他将令牌凑到眼前,指尖细细摩挲着上面的“贺”字纹路和边缘特殊的刻痕,又对着光看了看材质和色泽。
整个过程不过数息,他却检查得极其仔细。
最终,他将令牌放回桌上,推向晴雯,声音低沉平稳,不带丝毫感情:“令牌无误。姑娘有何需求?”
他的直接和高效,让晴雯稍稍松了口气。她收回令牌,谨慎地开口:“不敢言需求。如今贾府之势,阁下想必清楚。娘娘病危,祸在旦夕。晴雯别无他求,只望在危机爆发、官府查抄之时,能借助阁下之力,护得府中几位无辜之人暂避凶锋,撤离险地。”她刻意模糊了具体人数和身份,既是保护,也是试探。
暗卫首领神色不变,仿佛早有所料:“将军离京前确有严令,见令如见人。然我等职责所在,亦有界限。”他语速不快,字字清晰,“我等可承诺:第一,在确凿危机爆发、官府动手之初,提供一次紧急警示;第二,在接到姑娘明确信号后,于约定地点,为姑娘及姑娘指定之人,开启一次撤离通道;第三,将人护送至姑娘指定的、京城之外的安全地点。仅限于此。无法干预朝局,无法对抗官府武力,无法提供长期庇护,亦不参与贾府内部任何事务。”
他的条件清晰而冷酷,划定了明确的界限。
这在意料之中,贺青崖留下的暗卫不是私兵,不可能为了贾府与朝廷对抗。
能得到一次关键的预警和撤离保障,已是黑暗中唯一可见的绳索。
“一次预警,一次撤离,护送至安全地点。。。足矣。”晴雯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不知届时,具体如何操作?信号为何?接应地点设在何处最为稳妥?”
“预警方式,会根据情况临时决定,可能是特定声响,也可能是府外特定标记,姑娘需留心观察。撤离信号,使用这个。”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看似普通的竹制短哨,递给晴雯,“连续三声急促,间隔一息,再两声绵长。听到哨响半柱香内,务必带人抵达接应点。接应点。。。”他略一沉吟,“贾府西北角,靠近梨香院后墙之外,有一棵老槐树,树下有废弃石臼。那里巷道复杂,易于隐蔽和撤离。我们会有人在附近接应。记住,机会只有一次,务必果断,过时不候。”
晴雯仔细记下每一个字,将竹哨紧紧攥在手心,那微凉的触感让她心神稍定。“我记下了。西北角,老槐树,石臼。”
暗卫首领微微颔首,不再多言,似乎任务已经交代完毕。
“阁下,”晴雯在他转身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艰涩,“贺将军。。。他近日可有消息?边关一切是否安好?”
那暗卫首领脚步顿住,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似乎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淡淡道:“将军一切安好,姑娘不必挂心。保重。”说完,不再停留,径直开门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院中。
他走后,韩铮才推门进来,关切地看向晴雯:“姑娘,一切可还顺利?”
晴雯长长舒了一口气,这才发觉后背已被冷汗浸湿。
她将令牌和竹哨小心收好,对韩铮点了点头:“嗯,该谈的都已谈妥。韩管事,外面的事情,就多劳你费心了。尤其是物资和那条退路,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姑娘放心,韩铮必当竭尽全力!”韩铮郑重承诺。
回程的马车上,晴雯的心情比来时更加沉重,却也多了一丝奇异的安定。
最后的逃生通道已经确认,虽然希望渺茫,风险巨大,但至少不再是睁眼瞎,不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她仔细回想着暗卫首领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在心中反复推演着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以及应对之策。
骡车驶回荣国府角门时,已是午后。
晴雯悄然下车,像出门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怡红院。
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积雪的庭院,沉寂的屋舍,惶惶的人心。
然而,只有她自己知道,一张无形的网已经撒下,一端系于那枚冰冷的令牌和短哨之上,另一端,则通向未知的、或许充满荆棘的未来。
她握紧了袖中的令牌,目光投向窗外那被积雪覆盖的、死气沉沉的贾府。
风暴将至,她已做好了迎接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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