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光初亮,薄雾未散。
怡红院中静悄悄的,只有早起洒扫的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身影。
晴雯却早已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并非忧思过度,而是心潮被那封来自边关的信笺搅动,无数念头和话语在脑海中翻涌,亟待倾泻于纸上。
她没有立刻起身,而是拥着锦被,靠在床头,目光落在窗棂上渐渐明晰的天光。
贺青崖信中所描绘的苍茫大漠、雪覆黄沙,与眼前这精致雕窗、庭院海棠,仿佛是割裂的两个世界,却又因一纸书信奇妙地连接起来。
他信中那份沉甸甸的责任感,那份于艰苦中开拓的胸怀,像一块投入她心湖的巨石,激起的涟漪久久不散。
(他看到的天地,终究比这深宅大院广阔得多。。。)晴雯心中暗忖,(我虽困于此地,却也不能让眼界只局限于这方寸之间。)
“晴雯姐姐,你醒得这样早?”麝月端着温水进来,见她倚着床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不禁关切道,“可是昨夜没睡好?都怪那韩管事,催什么回信,扰得姐姐不得安生。”
晴雯掀被起身,接过温热的布巾敷了敷脸,清凉感让她精神一振。
她笑了笑,语气带着一种振奋后的疲惫,却并无怨怼:“不关他的事。是我想着些事情,入了神。”她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略显憔悴但眼神格外清亮的自己,“麝月,帮我梳个简单利落的头,今日要写好些字,省得簪环累赘。”
麝月应了声,灵巧地帮她梳理着长发,口中念叨:“袭人姐姐一早就被太太屋里的玉钏儿叫去了,说是太太这两日心口不大爽利,要她去帮着抄两天经,静静心。这几日怡红院里里外外,又要多劳姐姐费心了。”
晴雯闻言,心下了然。
王夫人近来因元春娘娘在宫中地位微妙,以及府内银钱渐显拮据,心气越发不顺,寻个由头叫走她倚重的袭人,既是彰显其掌控力,也是变相给怡红院,尤其是给她晴雯一些无形的压力。
“太太身子要紧,袭人姐姐稳重,去伺候着正是应当。”晴雯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咱们做好自己的本分便是了。”
梳洗罢,用了些清粥小菜,晴雯便在临窗的书案上铺开宣纸,研墨润笔。
她并未急着下笔,而是先将昨日信中内容,与自己平日从宝玉、凤姐、平儿乃至鸳鸯处听来的零碎消息,在脑中细细梳理了一遍。
她又唤来一个小丫鬟,随口问了几句近日从角门婆子那儿听来的外头市价传闻,心中渐渐有了轮廓。
(贺青崖提及军需转运之难,北静王在朝中亦为此发声,两相印证,边关供给确是大问题。至于市井。。。米价浮动,民生多艰,虽是常态,却也可见时局不易。还有那若有若无关于某些王府动向的流言。。。)
她凝神静思,身姿挺拔,目光专注。
窗外的日光渐渐移上窗棂,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淡淡的光晕。
麝月悄悄进来添了一次茶,见她如此神情,也不敢打扰,只放下茶盏,轻手轻脚地收拾着屋内的针线笸箩。
良久,晴雯终于提笔蘸墨,那支狼毫小楷在她手中显得颇为稳当。
她落笔的速度不快,字迹却清晰流畅,带着一种女子笔下少见的洒脱与力度。
“青崖将军阁下:”
开头依旧是恪守礼数的称呼。
“京中信使至,捧读华章,如见边关风雪,亦感将军恤士之心,治国之志。我一介女流,身困簪缨之宅,目之所及,不过庭园方寸,然将军不以鄙陋,愿以军国大事、塞外风光相告,我虽愚钝,亦感佩于心,敢不竭诚以对?”
先表达了收到来信的感激与对他胸怀的敬佩。
接着,她笔锋一转,开始回应他信中所言:
“将军所言军中靴履易损,粮草转运维艰,我深以为然。‘雯绣坊’承蒙将军信赖,得以为边军略尽绵力,自当精益求精。我已吩咐下去,此次所制军靴,鞋底须再加厚两层,以熟桐油反复浸泡,或可更耐砂石磨损。另,我闻北静王爷亦在朝中为军需疾呼,将军身处其间,或可借此东风,陈情上听,或能稍解燃眉。”
她将经营心得与朝局信息巧妙结合,提出了具体的改进建议,并指出了可能的助力。
然后,她开始书写自己观察到的“市井民生”与分析的“朝局流言”,视角独特:
“京师近日,表面繁华如旧,然细观之,亦有暗流涌动。米珠薪桂,民生日艰,市井小民谋生不易。此等景象,恐非盛世之兆。朝堂之上,各方势力角逐,我身处内宅,亦偶闻风雨。譬如,听闻有王府(暗指忠顺王府)似对新兴之利有所图谋,其动向虽隐晦,然牵一发而动全身,或对现有商路乃至。。。边关局势有所波及,将军远在边陲,洞察秋毫,我之浅见,仅供参详。”
她将民生艰难与朝堂动向联系起来,并大胆推测其可能对边防产生的间接影响,显示出敏锐的洞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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