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怡红院各处的灯火次第熄灭,唯有巡夜婆子提着的灯笼,在抄手游廊间留下飘忽的光影。
万籁俱寂中,晴雯独自坐在耳房内,油灯如豆,在她沉静的侧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那枚玄铁令牌已被妥善藏好,但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份冰冷沉重的触感,以及其后蕴含的、滚烫的信任。
她心潮起伏,难以平复。这令牌,绝非寻常信物。
它代表着贺青崖在京中经营的部分势力,是他安身立命的本钱之一,如今却如此轻易地交到了她的手上。
一个边关将领,将他至关重要的暗线交付给一个深宅大院里的丫鬟,这份胆识,这份信任,重逾千钧。
(这简直是把半条命脉交到我手里了。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这份超越身份的信任。。。)
然而,这份沉重之下,又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暖流与力量。
他知她处境微妙,知她暗中筹谋,更在她未曾开口求援时,便已将她可能需要的助力奉上。
这不是施舍,而是并肩作战的盟约。
次日午后,趁着宝玉歇晌,院里安静,叶妈妈果然借着送府里份例针线的由头来了。
她熟门熟路地进了晴雯的耳房,谨慎地掩好门,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喜色。
姑娘,她压低声音,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普通蓝布包裹的账本和几个沉甸甸的荷包,这是两家铺子上个月的总账和各人的分红。托姑娘的福,生意都比预想的还要好!
晴雯接过,先没看银子,径直翻开账本。
叶妈妈在一旁低声解释:雯绣坊那边,韩掌柜确实能干,接下了北静王府一笔不小的常例订单,又因着贺将军的关系,与军中后勤的采买也搭上了线,虽说利薄,但胜在稳定量大。就是...韩掌柜提了一句,近来似乎有人打听铺子的东家背景,被他暂时搪塞过去了。
晴雯目光在账目上流转,看到雯绣坊稳步增长的数字,心下稍安。
韩铮是贺青崖的人,能力自然毋庸置疑,有他坐镇总店,与王府、军中的关系才能维系得住。
贺青崖的那份红利,按惯例仍留在韩铮处周转。
雯华阁呢?她翻到另一页。
刘妈妈不愧是书香门第出来的,打理铺子极有章法。叶妈妈语气带着佩服,她按姑娘的意思,专攻那些新颖雅致、略带边关风情的精品绣件,走的不是量,是和独一份。如今在城西那片官宦女眷中已有了名声,好些夫人小姐都指名要雯华阁的定制,价钱虽高,却供不应求。
晴雯边听边看,雯华阁的利润竟比雯绣坊还要可观,这确实出乎她的意料。
刘妈妈这条线,算是走对了。两家铺子,一明一暗,一稳一奇,互相补充,根基正在慢慢夯实。
她仔细核对着账本后的分红明细:凤姐的三成干股、宝玉入股的本利、黛玉题诗的润笔、湘云设计花样的酬劳,一笔笔都列得清清楚楚。
韩掌柜那边提到有人打听,你怎么看?晴雯合上账本,看向叶妈妈。
叶妈妈沉吟一下:老身觉得,树大招风,难免的。咱们这两家铺子起来得快,又有些来路不明的紧俏货源,惹人眼红打听也是常情。只是...如今咱们背后虽有倚仗,但明面上还是越不惹眼越好。
晴雯点头,叶妈妈虽不知令牌之事,但这份谨慎是对的。你回头悄悄告诉韩掌柜和刘妈妈,一切照旧,但更要谨言慎行,约束好手下的人。若再有人打听,一律推说东家是南边来的行商,不便露面。
姑娘考虑得周到。叶妈妈应下。
送走叶妈妈,晴雯便开始分装银子。
她特意取了几个不同的荷包,将凤姐那份装在一个锦缎荷包里,宝玉的用了个家常的,黛玉的则选了个素雅的。
湘云的那份,她想了想,决定等史家下次来接人时,托可靠的婆子带过去。
趁着黄昏时分,她先去了凤姐院里。
凤姐正靠在榻上歇息,见她来了,懒懒地抬了抬眼。
晴雯将荷包奉上,低声道:奶奶,这是铺子里这个月的分红。
凤姐接过,掂了掂分量,憔悴的脸上露出一丝真切的笑意:难为你这般上心。她现在越发觉得,当初与晴雯合作是最明智的选择。
接着去了潇湘馆,黛玉正在窗下看书。
见晴雯来了,她放下书卷,含笑让她坐下。
晴雯将装着她润笔费的荷包递过去:姑娘前儿题的那几首诗,绣在屏风上,很得几位夫人喜欢。这是应得的酬劳。
黛玉微微一怔,接过荷包,轻声道:不过是随手写的,倒让你费心记着。话虽如此,眼中却闪过一丝被认可的欣喜。
自食其力的感觉,让她在寄人篱下的生活中,寻到了一丝难得的底气。
最后是宝玉那份。
宝玉正在房里和袭人说话,见晴雯送银子来,竟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出了些私房钱,哪里值得这般...
晴雯笑道:二爷说的什么话,亲兄弟明算账,这是规矩。她将荷包放在桌上,二爷若觉得过意不去,往后多寻些新奇花样来就是。
待一切安排妥当,夜色已深。
晴雯回到耳房,将湘云的那份仔细收好,又摸了摸那枚令牌。
指腹传来冰凉的触感,心绪却格外平静。
他的信任,她的谋划,正在通过这两家店铺,一点点转化为实实在在的力量。
这力量,或许尚显微不足道,却如暗夜中的星火,指引着前路,也温暖着她独自在这深宅中前行的心。
窗外,夏蝉依旧聒噪,但她心中却奇异地一片宁静。前路漫漫,危机四伏,但她已非赤手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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