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一切尽在掌握的冷光,如同蛰伏的猎豹注视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吕布接了朝廷的诏书,领了徐州牧的印绶。曹操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世情的嘲讽,孙伯符这个江东雏鹰,也终于展翅离巢,要与袁术这棵朽木划清界限了。
他轻轻叩击着案面,仿佛在敲打着无形的棋局:好,很好。
咳咳......
一阵轻微的咳嗽声从下首传来。只见郭嘉裹着一件厚重的狐裘,蜷坐在席位上,脸色在炭火映照下仍显苍白,但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仿佛能穿透一切迷雾。
明公,郭嘉的声音带着病中的沙哑,却依旧从容,猛虎已入笼,雏鹰已离巢。吕布得了徐州牧的名号,便是套上了朝廷的缰绳;孙策与袁术决裂,正需朝廷认可。如今,是该收紧绳索的时候了。
侍中荀彧适时起身,步履从容地走到悬挂的巨幅地图前。他今日身着深青色官服,仪态端方如常,指尖精准地点在寿春位置:
文若以为,袁术僭号称尊,已犯天下大忌。此时正可借力打力,令吕布自东,孙策自南,两路夹击。如此,朝廷既可彰显讨逆之志,又能借二人之力消耗袁术。
端坐一旁的程昱冷哼一声,他面容刚毅,目光如刀,声音带着沙场宿将特有的冷硬:仲德以为,此二人皆非善类。正好借此试探其心:若其推诿不前,便是心存异志,可与国贼同论;若其遵命出兵......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精明的算计:则徐州空虚,我军或可另做文章。若他倾巢而出,徐州防务必有可乘之机。
曹操缓缓站起身,玄色袍袖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他踱步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庭院中在寒风中顽强绽放的几株早樱。
春雷在远天闷响,乌云自西北方缓缓压来。
突然,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扫过麾下这群智谋超群的谋士,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诏:逆贼袁术,僭号称尊,人神共愤!着令徐州牧吕布、吴侯孙策即刻起兵,共讨国贼!
他嘴角勾起一抹冷峻的笑意,语带双关:
我们要让吕布知道,这徐州牧的官袍,不是那么好穿的!既然穿了,就得替我......去咬人!
轰隆——
一道惊雷恰在此时炸响,震得窗棂微微颤动。
建安二年的春天,在这刀兵将至的肃杀中,真正来临了。
曹操站在原地,任由雷声在殿宇间回荡,眼中的光芒愈发锐利——这场以天下为局的棋局,他刚刚落下了最关键的两子。
建安二年,春。
下邳城,徐州牧府邸,议事厅。
初春的寒意尚未完全退去,议事厅内虽燃着上好的银炭,却仍弥漫着一股凝重的气息。
与寿春的浮华喧嚣、许都的冷静算计不同,这里的空气中交织着野心、忧虑与审慎,仿佛暴风雨前的低压,令人窒息。
吕布高踞主位,未着戎装,一身玄色暗纹锦袍更衬得他面容英武,眉宇间带着深冬的凛冽之气。
他身躯魁梧,即使安坐也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此刻,他修长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敲击着紫檀木案几,目光深沉地扫过面前两份文书——来自许都、加盖皇帝玺印的诏书,以及来自江东、言辞激烈的讨逆檄文。
这两份文书如同灼热的炭块,在他心中炙烤,权衡着利弊得失。
厅下文武,分列左右,泾渭分明却又暗流涌动。
文臣一侧,以徐州别驾糜竺为首。
他身着深青色官服,面容沉静如水,眼帘微垂,仿佛外界纷扰皆与他无关,唯有微微抿起的嘴角泄露着内心的精密盘算。
作为糜氏家族的掌门人,首席财政与后勤官,他深知此次决策关乎徐州未来的走向。
其弟,下邳相糜芳,站在稍后位置,眼神不时瞥向兄长,带着不易察觉的闪烁,他治理下邳的经验让他明白稳定高于一切。
老臣陈珪闭目养神,雪白的须发在烛光下泛着银光,看似超然物外,但那平稳中略带凝滞的呼吸,显露出他内心正为徐州本土士族的利益而深思。
他是下邳陈氏的领袖,德高望重,其态度举足轻重。
新任将军府长史陈纪,颍川名士,眉头微蹙,面露忧色,保持着世家子弟的端严;其子,主簿陈群,更是腰杆挺得笔直,神情严肃刻板,似在以自身的风骨维护着某种秩序与法度。
他们的加入,为吕布集团带来了清流士族的气息。
武将一侧,气息则更为凛冽迫人。
中郎将高顺如磐石般屹立,甲胄擦得一尘不染,面容刚毅,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即便泰山崩于前亦不会变色。
这位以忠勇闻名的将领,统领着丹阳新军,心中唯一的准则便是服从吕布的命令,并确保徐州根基稳固。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中郎将魏续,身为吕布姻亲并州嫡系,他显得躁动不安,不时与身旁的校尉宋宪、侯成交换着眼色,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佩剑的剑格,渴望通过战功巩固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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