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二年正月,许都的寒意尚未完全消退,曹操便已挥师南下,兵锋直指宛城的张绣。
此番出征,表面上是为了肃清盘踞南阳、威胁许都南翼的割据势力,实则也蕴含着曹操整合周边、巩固权力的迫切意图。
大军行进,旌旗蔽日,曹操踌躇满志,志在必得。
曹操大军进抵淯水,依山傍水扎下营寨,军容鼎盛,气势迫人。
宛城,太守府。
冬日的寒意尚未散去,更添了几分大军压境的肃杀。
斥候带来的消息一次比一次紧急:曹操大军已至淯水,旌旗漫山遍野,兵甲耀目,其锋锐之气,远非往日所遇之敌可比。
张绣一身戎装,在厅内烦躁地踱步,眉头紧锁,握剑的手时松时紧,显示出他内心的剧烈挣扎。
他继承叔父张济的基业不久,根基未稳,如今面对曹操这等强敌,是战是降,关乎生死存亡。
“文和(贾诩字),”张绣终于停下脚步,看向坐在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贾诩,语气带着焦虑与不甘,“曹军势大,兵临城下。我若举城而降,岂非辜负叔父遗志,令天下人笑我张绣怯懦?然若战……胜算几何?”
贾诩缓缓抬起头,他面容清瘦,眼神深邃平静,仿佛窗外压境的数万大军不过是一缕尘埃。
他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将军自忖,比之吕布如何?”
张绣一怔,下意识回答:“温侯勇冠三军,绣不及也。”
“比之袁术如何?”贾诩再问。
“袁公路坐拥淮南,带甲十万,绣亦不及。”
“比之刘备如何?”
“玄德公仁德布于四海,绣……亦难企及。”
贾诩微微颔首,声音平缓却字字敲在张绣心上:“吕布勇而无谋,终失兖州,寄人篱下;袁术僭号称帝,倒行逆施,已成众矢之的;刘备仁德,然辗转流离,至今未有寸土安身。此三者,或勇,或众,或名,皆在将军之上,然其结局,将军可见?”
他站起身,走到悬挂的地图前,手指点在宛城:“将军请看,我军虽据宛城,然北有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兵精粮足;南有刘表坐守荆州,看似与我联合,实则首鼠两端,未必真心援我;西凉诸将各自为战,难为倚靠。此乃四战之地,孤立无援之势也。”
他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张绣:“曹操挟大义之名而来,其势正盛,其锋难当。我军若战,纵能凭城坚守一时,然外无必救之援,内无久持之粮,待其援军四集,城破之日,玉石俱焚,将军与麾下将士,乃至满城百姓,将尽为齑粉。届时,莫说叔父遗志,恐连宗庙祭祀亦将断绝。”
张绣脸色发白,贾诩的分析如同冰冷的刀,剖开了他心中残存的侥幸。他喃喃道:“难道……唯有投降一途?”
“非是投降,乃是权宜,是归附朝廷,暂避锋芒。”贾诩纠正道,语气带着一种洞察世情的冷静,“曹操初定中原,根基未稳,北方袁绍才是其心腹大患。他此时南来,意在速定南阳,稳定侧翼,而非与我等死战,消耗实力。我若此时归顺,他必以礼相待,以示其宽宏,笼络人心。此其一也。”
“其二,”贾诩压低了声音,“将军可暂时保全实力,麾下将士得以存续,宛城百姓免遭战火。我等寄身曹营,静观其变。曹操势大,然其性多疑,麾下派系林立,北方袁绍更是巨患。天下大势,尚未可知。待其内有变故,或外有强敌,将军手握兵权,身处要冲,未必没有……再图良机之时。”
贾诩的话,如同在黑暗中为张绣点亮了一盏微弱的灯,既指出了眼前的绝路,又暗示了未来的某种可能。
投降不再是屈辱的末路,而成了乱世中保存实力、以待时变的权谋之策。
张绣沉默良久,脸上的挣扎之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认命般的决断。
他长叹一声:“文和之言,如醍醐灌顶。罢了……为了将士性命,为了宛城百姓,也为了……留下一线生机。便依文和之策,开城……归降。”
他抬头望向窗外阴沉的天空,心中五味杂陈。
有无奈,有不甘,但也有一丝卸下重担后的释然,以及对贾诩口中那“未来良机”的模糊期待。
消息传来,曹军大营一片欢腾。
兵不血刃便收服南阳重镇和一支可观的有生力量,这无疑是巨大的胜利。
曹操大营,旌旗招展,甲士肃立,虽透着一股胜利之师的威严,却也刻意收敛了几分杀气。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炭火驱散了早春的寒意。
曹操端坐主位,并未着甲,仅是一身玄色锦袍,面容和煦,笑意温润,全然不见战场上的杀伐之气。
他目光扫过被引入帐内的张绣及其主要部将,如同长者审视归家的子弟。
“张将军深明大义,使宛城百姓免遭战火,将士们得保周全,此乃朝廷之幸,亦是我曹操之幸也。”
曹操的声音温和而富有力量,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诚恳,“天下汹汹,黎民涂炭,正需将军这等俊杰,共扶汉室,匡正天下。往日些许龃龉,譬如昨日死,今后同殿为臣,当同心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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