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透露出对现实清醒乃至冷酷的认知。
乱世之中,最终的依仗,唯有自身绝对的实力。所有的合纵连横、外交斡旋,都建立在强大的武力基础之上,否则一切皆是镜花水月,随时可能破灭。
“不过还是需要许汜先生去出使一趟。无论如何,都应该拖延一下,先礼后兵,以观后效。”吕布沉吟。
陈宫颌首,点头答应。
五日后。
开阳城,臧霸的府邸并不奢华,却透着一股军镇的粗粝与威严。
相较于下邳的繁华,此地更显山野之地的硬朗。
堂前甲士环列,眼神锐利,皆是久经沙场的泰山老卒。
许汜身着使者冠服,手持节杖,步履从容地走入堂中。
他面容清瘦,目光沉静,虽经年颠沛,那份源自兖州名士的风骨却未曾磨灭,反而更添几分沉淀后的从容。
他早年任兖州从事中郎,与陈宫、张邈共迎吕布,谋叛曹操,可谓吕布军事集团中,兖州系的元老之一。这份资历,以及他本人的“国士”气度,正是吕布与陈宫选择他出使琅琊的重要原因。
“荆州许汜,奉徐州牧吕将军之命,特来拜会臧将军。”许汜声音平和,不卑不亢,向着主位上的臧霸躬身一礼。
臧霸端坐虎皮椅上,身形魁梧,面容粗犷,一双虎目精光四射,并未立刻回话,只是上下打量着许汜,堂内气氛一时有些凝滞。他麾下的将领孙观、吴敦等人分列两侧,眼神中也带着审视与怀疑。
片刻,臧霸才哈哈一笑,声如洪钟:“许先生不必多礼!吕将军大名,如雷贯耳,霸久居边鄙,亦早有耳闻。只是不知吕将军新领徐州,百废待兴,何以遣先生远道而来我这琅琊小郡?”他话语看似客气,实则开门见山,直指核心,带着一股绿林豪强式的直接。
许汜微微一笑,对这份直白并不意外。“臧将军过谦了。琅琊北接青州,东临大海,乃徐州屏藩,战略重地,岂是边鄙小郡?吕将军深知臧将军乃陶恭祖(陶谦)旧部,勇略过人,威震泰山,多年来保境安民,功在地方。如今将军执掌州牧,首要之事,便是要廓清寰宇,与徐州诸位英杰共扶汉室,安顿黎民。”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堂中诸将,声音提高了几分,带着一种宣告的意味:“今日许某此来,一是代吕将军昭告,继任徐州牧,统领徐扬军事。望琅琊上下,能知大义,明尊卑,共尊州牧号令。”
这话一出,堂下诸将脸色微变,有人面露不忿,有人则看向臧霸。这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敲打。臧霸面色不变,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示意许汜继续。
“其二,”许汜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为恳切,“袁术欲僭越称帝,行倒行逆施之举,天下共击之。此前袁军犯我广陵,虽暂据其地,然吕将军已整军备武,必当克复失土。然,袁术势大,徐州四战之地,需得内部稳固,方能一致对外。吕将军深知臧将军乃徐州栋梁,故特遣许某前来,愿与将军结盟修好,共保徐州安宁。吕将军有言,‘琅琊之事,仍赖宣高(臧霸表字)’。只要将军能明辨顺逆,不与僭逆之贼往来,琅琊郡之军政,将军可一如往常。”
这才是真正的来意,也是臧霸最关心的问题——吕布是否会动他琅琊的蛋糕。许汜的承诺,等于承认了臧霸在琅琊的半独立地位,以换取他在吕布与袁术交战时的中立,乃至名义上的归附。
臧霸沉吟不语。许汜带来的条件,可以说是目前他能得到的最好结果。吕布新得徐州,根基未稳,需要安抚他这样的地方实力派;而他也需要时间来观察,这个以勇武闻名天下的新州牧,是否比袁术更值得依靠,或者……更易于掌控。
“吕将军美意,霸心领了。”臧霸终于开口,语气缓和了许多,“陶使君故去后,徐州纷乱,霸与一众兄弟勉力维持琅琊,所求者,不过是保一方乡土平安。袁术悖逆,霸虽不才,亦知忠义,岂会与逆贼同流合污?”
他先表明了立场,随即话带机锋,“只是,吕将军新至,北有袁绍,西有曹操,南有袁术,强敌环伺,不知将军有何良策,可保徐州无虞?又何以让我等兄弟信服,吕将军能在这徐州站稳脚跟?”
这个问题尖锐而实际,直指吕布集团面临的严峻形势和未来的不确定性。
许汜早有准备,他迎上臧霸审视的目光,从容应答:“臧将军所虑极是。然,曹孟德挟天子初至许都,势单力孤,四周皆敌,其势未必强于今日之吕将军。夫立世之本,在明赏罚,重信义,聚人心,强甲兵。吕将军神武,天下无双,此其一;下邳陈元龙父子倾心归附,徐州本土士族渐次归心,钱粮民力可得,此其二;我兖州旧部,如陈公台、高顺等,皆愿效死力,将士用命,此其三。”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无比坚定:“袁术欲称帝,已是天下公敌,我主讨逆,名正言顺,此乃大义所在!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吕将军有扫平僭逆之志,更有匡扶汉室之心(无论真心几分,口号必须响亮)。内有贤士良将辅佐,外有大义名分加持,何愁徐州不固,大业不成?臧将军乃明智之人,当知顺天应人,方为长久之计。与吕将军携手,共御外侮,保全乡土,方为上策。若首鼠两端,或存观望之心,待尘埃落定,恐非琅琊之福。”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